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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第1页）

陶太太道：&ldo;十分利？那也不过九千块钱，够你赌十分钟的？&rdo;陶伯笙笑道：&ldo;不是那话。我是个穷命，假如那些现款在手上，很可能的我又得去赌上一场，而且八成准输，送到银行里去存上，我就死心了。&rdo;

陶太太笑道：&ldo;你这倒是实话，要不然，我这钱拿去买点金首饰，我就不拿给你了。&rdo;陶伯笙虽是穿了西装，却还抱了拳头，和她拱拱手。笑道：&ldo;感谢之至。&rdo;说着，把床头边那只随身法宝的皮包拿了过来，放在桌上，打开将里面的信纸信封名片，以及几份公司的发起章程，拿出来清理了一番。

陶太太在里面屋子里，把钞票拿出来，放在桌上，笑道：&ldo;那皮包跟着你姓陶的也是倒霉，只装些信纸信封和字纸。&rdo;陶伯笙将钞票送到皮包里，将皮包拍了两下，笑道：&ldo;现在让它吃饱半小时吧。&rdo;

陶太太道：&ldo;论起你的学问知识，和社会上这份人缘，不见得你不如范宝华，何以他那样发财，你不过是和他跑跑腿？&rdo;陶伯笙已是把皮包夹在肋下，预备要走了，这就站着叹口气道：&ldo;惭愧惭愧！&rdo;说毕，扛了两下肩膀带了三分的牢骚，向街上走去。

他是向来不坐车子的，顺着马路旁边的人行道便走，心里也就在想着，好容易把握了三十万元现钞，巴巴地送到银行里去存比期。这在人家范大老板，也就是几天的拆息。他实在是有钱，论本领，真不如我，就是这次买金子，卖五金，不都是我和他出一大半力气吗？下次他要我和他跑腿，我就不必客气了。

正是这样地想着，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回头看时，乃是另一和范宝华跑腿的李步祥。他提着一只大白布包袱，斜抬起半边肩膀走路，他没有戴帽，额角上兀自冒着汗珠子，他在旧青呢中山服口袋里，掏出了大块手绢，另一只手只在额角上擦汗。

陶伯笙道：&ldo;老李，你提一大包什么东西，到哪里去？&rdo;李步祥站在路边上，将包袱放在人家店铺屋檐下，继续地擦着汗道：&ldo;人无利益，谁肯早起？这是些百货，有衬衫，有跳舞袜子，有手绢，也有化妆品，去赶场。&rdo;

陶伯笙对那大包袱看看，又对他全部油汗的胖脸上看看。摇摇头道：&ldo;你也太打算盘了。带这么些个东西，你也不叫乘车子？&rdo;李步祥道：&ldo;我一走十八家，怎么叫车子呢？&rdo;伯笙道：&ldo;你不是到百货市场上去出卖吗？怎么会是一走十八家呢？&rdo;李步祥笑道：&ldo;若不是这样，怎么叫是跑腿的呢？我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货。这是几位朋友，大家凑起来的一包东西。现在算是凑足了，赶到市场。恐怕时间又晚了。那也不管他，卖不了还有明天。老兄，你路上有买百货的没有？我照市价打个八折批发。我今天等一批现款用。&rdo;

第五回两个跑腿的（4）

陶伯笙笑道：&ldo;你说话前后太矛盾了。你不是说今日卖不了还有明天吗？&rdo;李步祥笑道：&ldo;能卖掉它，我就趁此弄点花样，固然是好。卖不掉它，我瞪眼望着机会失掉就是了。我还能为了这事自杀不成？&rdo;陶伯笙道：&ldo;弄点花样？什么花样？&rdo;李步祥左右前后各看了一看，将陶伯笙的袖子拉了一拉，把他拉近了半步，随着将脑袋伸了过去，脸上腮肉，笑着一颤动，对他低声道：&ldo;我得了一个秘密消息，不是明天，就是后天，黄金官价就要提高为四万一两。趁早弄一点现钱，不用说作黄金储蓄，就是买几两现货在手上，不小小地赚他个对本对利吗？&rdo;

陶伯笙道：&ldo;你是说黄金黑市价，也会涨过一倍？&rdo;李步祥道：&ldo;不管怎样，比现在的市价总要贵多了。&rdo;陶伯笙笑道：&ldo;你是哪里听来的马路消息？多少阔人都在捉摸这个消息捉摸不到。你一个百货跑腿的人，会事先知道了吗？&rdo;李步祥依然是将灰色手绢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喘了一口气，然后笑道：&ldo;这话也难说。&rdo;

陶伯笙道：&ldo;怪不得你跑得这样满头大汗了。你是打算抢购金子的。发财吧，朋友。&rdo;说着他伸手拍了两拍他的肩膀。李步祥被陶先生奚落了几句，想把自己得来消息的来源告诉他，同时，又想到说话的人不大高明，踌躇了一会，微笑了一笑，提起包袱来道：&ldo;信不信由你，再会吧。&rdo;说着，提起包袱就跑了。

陶伯笙看着他那匆忙的样子，虽不见得有什么可信之处，但这位李老板，也是生意眼，若一点消息没有，他何必跑得这样起劲？陶先生为了这点影响，心里也有些动荡，便就顺了大街走着，当经过银楼的时候，就向门里张望，果然，每家银楼的生意，都有点异乎平常，柜台外面，全是顾客成排站着。看看牌子上写的金价，是五万八千元，他禁不住吓了一声，自言自语地道：&ldo;简直要冲破六万大关了。&rdo;他走到第四家银楼的时候，见范宝华拿着一个扁纸包儿，向西服怀里揣着，这就笑道：&ldo;怎么样，你也打铁趁热，来买点首饰？&rdo;

陶伯笙摇摇头道：&ldo;我不够那资格。老兄倒是细大不捐，整千两地储蓄，这又另外买小件首饰。&rdo;说着话，两人走上了马路。范宝华握住他一只手笑道：&ldo;我们老伙计，你要买首饰就进去买吧，瞒着我干什么。&rdo;

陶伯笙笑道：&ldo;我叫多管闲事，并非打首饰。&rdo;说着，低了声音道：&ldo;老李告诉我一个消息，说是明后天黄金官价就要提高。劝我抢买点现金，他那马路消息，我不大相信。我走过银楼，都进去看看。果然，今天银楼的生意，比平常好得多。&rdo;范宝华笑道：&ldo;那真是叫多管闲事。你看着人家金镯子金表链向怀里揣，你觉得这是你眼睛一种受用吗？&rdo;

陶伯笙道：&ldo;那么，范先生到这里来，决不是解眼馋。&rdo;范宝华眉毛扬着，笑道：&ldo;买一只镯子送女朋友。老陶，你看，这个日子送金镯子给女人，是不是打进她的心坎里去了？我要回家等女朋友去了，你可别追了来。&rdo;

陶伯笙道：&ldo;昨晚上，你不就是叮嘱了一遍吗？我现在到万利银行去，老兄可不可以陪着我去一趟，我想做一点比期。&rdo;范宝华道：&ldo;你去吧，准可做到十分息。这几天他们正在抓头寸。&rdo;说毕，他一扭身就走了。

陶伯笙站着出了一会神，自言自语地道：&ldo;这家伙神里神经，什么事情？&rdo;说毕，自向万利银行来。这已快到十一点钟了。银行的营业柜上，正在交易热闹的时候。陶伯笙看行员正忙着，恐怕不能从容商量利息。就把预备着的范宝华名片取了出来，找着银行里传达，把名片交给他道：&ldo;我姓陶，是范先生叫我来向何经理接洽事情的。&rdo;传达拿了名片去了，他在柜台外站着，心想何经理未必肯见。那传达出来，向他连连招着手道：&ldo;何经理请进去，正等着你呢。&rdo;

陶伯笙心里想：这是个奇迹，他会等着我？于是夹了皮包，抖一抖西服领襟，走进会客室去，还不曾坐下，何经理就出来了。首先问道：&ldo;范先生自己怎么不来呢？&rdo;陶伯笙这才递过自己的名片去，何经理对于这名片，并没有注意，只看了一眼，就再问一句道：&ldo;范先生自己怎么不来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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