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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ldo;绍、绍、绍……&rdo;

他一迭声地念著那名字，这一次，他居然叫出了声来。忽然之间，耳朵醒了，他听到了更多的声音，风从耳边掠过，枝头有蝉热切地鸣叫，远处秦淮河水哗哗流淌，更远的地方，夫子庙人声鼎沸。

这是夏天的南京，繁华的、燥热的城。而绍和他的建康，已在千年之外。

&ldo;锦生。&rdo;

他放开那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宫帷消散、雕梁杳然，眼前只有一条小巷静静躺在月光底下。对面的人倒还是千年前的模样，相仿的轮廓、神似的眉眼，只是穿著、神情全然不同。

sion见他清醒过来，便抬起手，看了看腕表：&ldo;二十分锺，锦生，你做了一个二十分锺的梦。&rdo;

二十分锺吗？他连反问的力气都没有，他觉得自己一下子老去了二十年。

&ldo;累了吧，我送你回去。&rdo;sion伸手来扶他，苏锦生像被烫到一般地躲开。sion叹了口气：&ldo;这样的深度催眠非常耗费体力，你现在是没法自己走路的。&rdo;他朝他伸出手来，一脸的诚恳：&ldo;我没有别的意思。&rdo;

苏锦生暗暗把体重从背靠的墙壁移到自己腿上，然而软得像棉花一样的双腿让他明白，sion并没有撒谎。

&ldo;好吧，&rdo;他认命地靠回墙上，&ldo;麻烦你了。&rdo;

sion笑了笑，凑近一些，像扶一个醉汉那样架起苏锦生来，他把他的胳膊环到自己脖子上，又抱住了苏锦生的腰。时值盛夏，苏锦生穿的是一件薄薄的衬衣，动作间衬衣的下摆卷了起来，sion的手心直接贴上了他光裸的腰际，苏锦生不禁哆嗦了一下。他们靠得很近，苏锦生能清楚地闻到sion身上的香水味道，他用的似乎是檀木尾调的香水，那馥郁幽远的气味像极了深宫的檀香。

曾经在这样的香味包裹下，绍的手也是这样抚摸著他赤裸的皮肤，幔帐重重，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ldo;你怎麽了？&rdo;sion的黑眼睛在暗处闪闪发亮。

苏锦生咬紧了牙关，才咽回了那个呼之欲出的&ldo;绍&rdo;。他不断地提醒自己，那只是一个梦，就算真是他的前生，也已经结束了，至於这个sion，他是曾经的司马绍也好，不是也好，都与他无关。他已被伤过一次，不想再经历第二次痛苦。

&ldo;没什麽，就是累了。&rdo;苏锦生别过头去，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避开这张让他揪心的脸孔，回到家里，痛痛快快睡上一觉，把这个sion连同他召出的前世一起丢进记忆的深渊。

仿佛感觉到苏锦生的回避，回去的路上，sion出奇的老实，乖乖把苏锦生送到楼下，拉开车门，望著他问：&ldo;我送你上楼吧？&rdo;苏锦生说：有电梯，不用了。他便不再说什麽，只把印有联络方式的名片塞进了苏锦生的衣袋。

42

好在经过一路的休息，苏锦生的双腿总算找回了点力量，他强撑著回到房间，一头扑倒在床上。床前的窗帘并没有拉上，透过落地长窗望下去，sion的车还静静停在那里。不知怎麽的，苏锦生便想起王敦走时，司马绍跪在雪里的样子；还有兵临城下的那日，他送自己出建康，尘烟里愈来愈远的身影。

苏锦生抓过枕头蒙住脑袋，却还是禁不住想，如果那天自己真的走了，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同？

那天，司马绍是真想送自己离开建康吧，也许他已在牺牲弟弟和送走弟弟间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放开弟弟，至少在那一刻，他对司马冲的爱压过了对家国成败的顾念。

如果司马冲坚强一点、自私一点，如果他走了，王敦破城之日，司马绍也未必会死，那麽多年後，也许他们会在某处重逢，也许司马绍再没机会做一个帝王，但是天下之大，总有他们两个容身的地方。国破了、家亡了，还有谁知道他们是兄弟呢？也许，他们可以厮守一辈子的。

即使不能这样，即使他们再不能相见。但至少，他对司马绍的记忆会永远定格在滚滚烟尘里那凝望的身影。他会永远相信哥哥是爱自己的，也许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些不堪的真相和算计。那会是一种幸福。2b1f00b5弹琵我：）授权转载惘然【ann77xibbs】

然而，司马冲偏偏回去了，而司马绍这麽一个志向宏远的君王，哪经得起这样的诱惑？

所以，根本没有如果。

晋史早已盖棺定论，绍是明君，他是他的哥哥。至於其他，那些眼泪、亲吻、生死相许，谁会知道，谁会记得？千年之後，绍已忘了个干净，若无其事地帮苏锦生解梦，耿耿不忘的只有自己。

苏锦生&ldo;哗&rdo;地拉上了窗帘。不知何时，外头淅淅沥沥地落起雨来，空气却依旧闷热，苏锦生只觉得床单、枕头都cháo乎乎的，仿佛生出了一层苔藓。他摸黑从冰箱里拿来一罐冰啤，坐在床上，慢慢呷著。

单人床的对面是一口老式衣柜，镶著一面穿衣镜，青白的闪电从苏锦生身後划过，刹那间，他瞥见镜子里有一张惨白的脸孔，那茫然的表情并不像他，而是另一个人，那是从千年前梦游而来的司马冲。

隆隆的焦雷翻滚而来，房间重又陷入昏黑，苏锦生觉得镜子里的人正翕动著嘴唇，听不到声响，然而那唇形仿佛在说：&ldo;没有结束，还没有结束……&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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