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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其实，那一晚艾周能干什么呢？除了把方至乱七八糟的家打扫干净，就是坐在沙发上把《马丁的早晨》看了一遍又一遍。

有时候，简单地重复一件无聊的事，不是无聊有多快乐，而是在重温陪她一起无聊的那个人带给她的快乐。她坐在方至从小睡到大的沙发上，看他们最喜欢的动画片。即便是在陌生的房子里，也没有一丝害怕与寂寞。

艾周想着想着，就在外婆的怀里&ldo;哼&rdo;起来了。

&ldo;马丁马丁马丁，每天早晨你醒来，马丁马丁马丁，有个角色在等待……&rdo;

妈妈诧异地，说：&ldo;小艾，你……没事吧？你别吓妈妈啊。&rdo;

艾周摇了摇头，说：&ldo;妈妈，我没事。我……我就是迷路了。&rdo;

十一岁的艾周，能想到的最好的理由，大概就是动画片中各种迷路的小女孩吧。她很怕妈妈接着问，连忙说：&ldo;我都困死了，能先睡觉吗？&rdo;

妈妈把她搂在怀里，用力地抱了抱，说：&ldo;好啊，你先睡吧。&rdo;

艾周回了房间，没有洗漱，没有换衣服，一个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已经一夜没睡了，可是她一点儿都不困。脑子里闹哄哄的，轰响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床上柜的台灯下，放着一只透明的玻璃罐子。以前装的是满满的乳酪慕斯，现在装的是鲸鱼粪便。清晨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把它镀上一层毛绒绒的光。

艾周看着它，默默地想，方至现在在干什么呢？一个晚上都没回来，是不是他爸爸真的伤得很厉害？不知道他回去看到家里变干净了会是什么反应？开心？还是生气动了他的东西？

艾周好想给方至打个电话，可是直到那一刻，她才发觉自己竟然没有任何联系方至的方式，电话、qq，或是其他。

他们有的，只是两块小小的&ldo;鲸鱼粪便&rdo;，不论相隔多远，都散发着相同的、幽暗的香。

艾周喃喃地说：&ldo;hi，你到底在干什么呢？&rdo;

此时此刻，方至在干什么呢？

他坐在医院的病房里，教育他爸爸。

方至的爸爸叫方烈。用方至的话来说，是全世界最任性的老爸。方烈从小就喜欢骑自行车，尽管他的童年还是&ldo;永久&rdo;&ldo;凤凰&rdo;的天下。他喜欢半夜三更把车骑上无人的高架，然后，一路冲下去。风猛烈地吹在脸上，会有种起飞的错觉。

方烈十四岁的时候，就和朋友组建了一个特技自行车队。天天逃课去练车。方至常说：&ldo;我爷爷肯定是被你气死的。&rdo;

方烈反击：&ldo;说得你好像有多乖是的。&rdo;

方烈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在他十八岁那年工作出了事故，也离开了。当时工厂给了不少的抚恤金。方烈没有攒起来，而是用这笔钱提升了自己的自行车装备。任性的少年，总是这么没心没肺，根本不想以后怎么活。

可以说，从十八岁到三十四岁，方烈生活的方式从来没变过。练车，等赞助，接商演，去冒险，花光了，饿着，练车，等赞助……周而复始，始而复周。可想而知，方至是怎么长大的。大部分时间扔在地上自己爬，赶上活动，寄养在邻居家。如果赚到钱，方烈必定带着他大吃大喝一个星期，剩下的时间，接着饿肚子。所以方至很早就学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只要方烈一拿到钱，他就先买三箱方便面，十包火腿肠，囤在家里面。

这一次，方烈的车队接了一个运动品牌的赞助，拍一个极限死飞的宣传短片。导演要他从山路上滑下去，做个经典的&ldo;跨刹&rdo;。

这个动作要求把一条腿跨在车把上，另一条腿蹬在车蹬上，重心前压。如果在平地上，车子会停住，但在山路下，车子会一路俯冲。帅是帅爆了，但危险也是危险爆了。

方烈在拍摄第二遍的时候，脚蹬突然滑落，整个人直飞了出去，撞伤了头。

方至在医院里等了一夜，方烈才醒过来。清晨，他趁医生复检的时间，去医院的食堂买了粥回来给方烈。

他说：&ldo;你要不要吃？&rdo;

方烈半躺在床上，摆了摆手说：&ldo;不吃，头晕。&rdo;

方至皱着眉说：&ldo;你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不省心。&rdo;

旁边病床的大妈&ldo;扑哧&rdo;一声笑出来，插话说：&ldo;你俩谁是爸，谁是儿子啊？&rdo;

大小二&ldo;方&rdo;，一起侧头，瞪了她一眼。大妈立即噤声。

不得不说，那时候真是方烈颜值的巅峰，高鼻深目，硬朗中带着一丝少年的率性。

方烈慢慢转回头，对方至说：&ldo;喂，你今天不用上学吗？&rdo;

&ldo;我拜托，现在放暑假你不知道啊？&rdo;方至怨气冲天地说，&ldo;你能不能别干这些危险的事了，你也是个有孩子的人，你儿子我马上就要读初中了呀，很忙很累的，我哪还有精力照顾你！&rdo;

旁边的大妈，努力了半天，实在没憋不住，&ldo;扑哧&rdo;一声又笑出来。

二&ldo;方&rdo;又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只是方烈捂着头说：&ldo;哎呀，不行，头晕，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就来了？你回去睡会儿吧。我要再睡一会儿。&rdo;

方至在床边坐着，没动，也没说话。

&ldo;干吗？&rdo;方烈问，&ldo;憋屎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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