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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蒋世友从来都是乌龟性格小强精神，一旦想通，他立刻将身上那些郁卒之气抖个精光，缩着饿瘪的肚子下床找东西吃。

他借着月光慢慢摸到桌边，可桌上压根没有什么饭食，想必是弦歌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走了。他摸摸自己的肚子，&ldo;咕噜噜&rdo;，于是振作精神的蒋世友决定出去找东西吃，在没有郁闷死之前决不能饿死。

他借着淡淡的月华光芒拉开门扇，外厅也是一片昏暗，寂静无声，蒋世友心里有些失望，他叹了口气，慢慢挪脚踏了出去。

转过乌梨花木的屏风，他慢慢借着稀薄微弱的月光走进兰厅，一抬头，却愣住了。

厅中的小圆桌挪到了窗边，桌上点着一支瘦长的红蜡烛，旁边周韵披散着头发正做针线，烛光把她的脸映成淡淡软栗色。不远处一个小炉子，一闪一闪的炭火上似乎煨着一个带盖的半大盆子。虽然放着这么个小炉，可是晚风拂过，厅里依旧馨香凉慡。

周韵抬起头，看见他傻乎乎站在内室屏风边上，忍不住笑道：&ldo;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吃饭。&rdo;说着，她放下针线，拿了细麻抹布把小炉子上煨的一个大陶盆端到桌上，揭开盖子，里头是四盘热菜和一小盆熬得稀烂的山药薏米芡实粥。她手脚麻利，两三下便将菜摆好，又用个白瓷青花碗盛了一碗粥放到桌上。摆放停当，一回头看见蒋世友还在原地不动，她不免嗔笑道：&ldo;怎么？三爷嫌我笨手笨脚不会给你盛粥吗？&rdo;

还是三爷，一切照旧，没有改变。

蒋世友心里自嘲地笑了笑，可到底抵挡不住那顺着风飘来的美食的诱惑，慢慢地走了过去坐下，周韵把细竹筷子塞到他手上：&ldo;快吃，温度适宜，不会烫到你的。&rdo;说着，依旧坐回原位，笑着看他。

桌上摆着两荤两素，荤菜是松鼠桂鱼、红烧狮子头，素菜是杏香茼蒿、荷塘三宝，都是温热的样子，正好入口。

蒋世友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一声，道：&ldo;不是说不能吃鱼么？&rdo;

周韵莞尔：&ldo;是啊，所以这里的松鼠桂鱼和红烧狮子头都是素菜，&rdo;她眨眨眼，&ldo;都是豆腐做的喔。&rdo;

蒋世友感觉脸上有些热热的：&ldo;是吗？那我吃吃看。&rdo;说着低了头去夹一块松鼠桂鱼，谁知心里慌慌的筷子没注意夹稳，半路上居然掉了下来，砸进了荷塘三宝里。

周韵低低清笑了几声，在空空的兰厅里有些响亮。

蒋世友面红到耳根了，好在烛光本就昏黄，看不明显。

一顿饭食不知味，连那两样荤菜到底是不是豆腐做的也忘了细尝，都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没留神就进了他的肚子。待用完了一碗半的粥，周韵便拦住他：&ldo;你两顿饭没吃，夜宵不宜吃太多。&rdo;

蒋世友&ldo;噢&rdo;了一声，乖乖放下碗，周韵看了看屋外明月：&ldo;刚过了戊时，月光正好，出去走走消消食。&rdo;

蒋世友心中一动，道：&ldo;好。&rdo;

游园，惊起一对鸥鹭

蒋世友的腿摔断过，这里四面环山，夏夜沁凉如秋，他的腿经不得外头的夜凉和湿气，所以周韵先用两条长薄棉布护膝给他把腿包好，这才扶着他一侧胳膊，两人慢慢走出了门。

丫头们都睡了，院落四周都是昏黑一片，朦胧能辨出屋檐和门窗廊柱，月光清华淡淡洒下，院里青石板的道路浮出淡淡白色。

周韵低声笑问道：&ldo;在院里走还是去园子里？&rdo;两人悄悄地出来，并没有惊动别人。

蒋世友在这里闷了几日连院门都没敢出过，此时当然是巴不得出去放风：&ldo;园子里！园子里！&rdo;

周韵忍不住将脸埋在他手臂上笑了几声，她闷声的震动带得蒋世友也一颤一颤，面红过耳。待止了笑，周韵仍旧小心扶着蒋世友往院门走去。

脚步的声响惊动了守夜的妈妈，她站在不远处的值房，冲这边低低喝道：&ldo;谁？！&rdo;

周韵缓声笑道：&ldo;孙妈妈，是我!&rdo;孙妈妈提着灯笼走过来细细一看，皱纹脸笑成一朵花：&ldo;三爷和少奶奶要出去？&rdo;

周韵道：&ldo;三爷刚吃了宵夜怕不消化，想去园子里走走。&rdo;孙妈妈忙道：&ldo;这么大晚上的两个人怎么成？我跟去给照个亮。&rdo;

蒋世友心里一咯嘣，老奶奶虽然很亲切，但是到底没有漂亮在旁来得惬意，好端端两个人出去逛，旁边一个瓦数硕大的电灯泡，太坑爹了！他低头看向周韵，眼神很是纠结。

周韵会意，对孙妈妈道：&ldo;妈妈把灯笼给我就行了。就在自己家里走走，哪里就会怎么样呢。&rdo;她的话虽然是和婉的态度，却是不容对方反驳的语气。孙妈妈是院里的老人，深知她说一不二的脾气，想想府里各处确实看守还算挺严密的，便点头道：&ldo;好，三爷少奶奶路上当心。&rdo;说着把灯笼递了过来，还附赠了一把火折子和蜡烛。

于是，周韵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搀着蒋世友，两人背影并在一处慢慢地远去了，孙妈妈站在门边笑着送走他们，便回身虚掩上门。

在灯红酒绿的都市里住久了，习惯了夜晚耀红天幕的霓虹灯和寥寥无几的星子，此刻在繁星明月照料下的黑黑府邸里行走，又有另一番新奇的感觉。蒋世友不时抬头看看那流光溢彩的星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周韵穿着曳地的青纱绣水纹细褶裙，裙幅有限，步子迈不开，实在跟不上他的速度，紧走了几步，被罚跪的膝盖隐隐有些疼痛，她干脆停下来，眉毛微竖佯嗔道：&ldo;三爷走那么快做什么？我跟不上啦。&rdo;蒋世友讪讪一笑，忙放慢了速度。

东蒋府并不算大，除一处正房蝉居院外，另有三四座独立小院，后面一个四五亩大的花园，里头一脉活水，一汪莲池，水轩亭阁也都不缺，旁边还种了不少花木。如今正值夏日，夜晚的凉露沁入肌肤，蒸腾的青绿糙木味道十分清新。

两人享受着夏夜的舒慡，一时都没有说话，池中莲叶重重叠叠，亭亭玉立，凉风吹过便露出底下一脉清水，映着细碎月光，赏心悦目。蛙叫蝉鸣不时响起，亦是悠然。

蒋世友闲闲地走着，只觉得景色宜人，身边又有美女相陪，实在是和谐得不得了。

走到池塘边一座水榭里，两人便坐下略作歇息。周韵道：&ldo;走这么久路，腿可疼了？&rdo;

蒋世友歪着头伸手在腿上捏了几下：&ldo;还好，没什么感觉。&rdo;周韵笑着点点头：&ldo;那就好。&rdo;蒋世友心里像被什么软软地捏了一下，这样的对话，简直就像真正的夫妻一样，普普通通却十分美好。

他脸又有点红了，便侧身去看池塘里的月色，过了一会，又觉得突然冷场下来不大好，便道：&ldo;明天早上吃什么？&rdo;一说出来他就囧了，这叫什么话呀？难不成要向人家表明自己是个吃货？

周韵却没有笑他，如常答道：&ldo;玫瑰胭脂豆腐块儿，麻油调的凉拌嫩黄瓜条，酒酿茄子，荔枝甘露饼，还有几碟酱菜，松糕小汤包也预备了，粥食是荷叶粳米粥。若是不想吃粥，我明早让他们下个三鲜银丝面如何？&rdo;她嫣然一笑，&ldo;三爷可是有什么想吃的？&rdo;

蒋世友听得更加脸红了，他胡乱点了点头，道：&ldo;面就很好，很好。&rdo;

两人又在水榭里歇息了一会，见夜色更浓，冷露欺人，便准备起身打道回府了。只是走的却不是来时路，蒋世友疑惑问起，周韵笑道：&ldo;走原路多没意思，来时我拣的长些的路，回去走短些的，刚好绕着后园走了一圈，岂不好玩？&rdo;

斜穿进一片葱郁的花树林子，老远便闻见一股浓郁的栀子花香味，那三株花树长得很是旺盛，足有一人多高，开了满树的小白花，月夜下看着很是可爱。

蒋世友以前只见过被修剪得齐腰高的栀子花树，从没见过这样旺盛肆意的花。不过他记得很牢，这花曾经被周韵拿来挤兑芳姨娘，说是低贱之物，所以他的疑问只放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周韵却没注意到他的疑虑，她笑着指向花树：&ldo;香不香？&rdo;

蒋世友点头：&ldo;很香。你不是……&rdo;话还未完，忽听得不远处花树丛中响起一阵窸窣声，抖动得树叶也沙沙作响，深深夜色中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实在有些渗人。

两人大惊。周韵上前一步半挡在蒋世友身前，厉声喝道：&ldo;前面是谁？给我滚出来！&rdo;

花树里静了一下，猛然窜出两个人影往反方向而去，周韵眼尖，一眼认出其中一人：&ldo;翠珠！&rdo;那娇小些的身影一顿，还要往前走。

周韵喝道：&ldo;三爷在这里呢，你们要往哪里去？&rdo;说得那两人心中巨震，翠珠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便推另一个：&ldo;快走！&rdo;那人迟疑着不肯离去，到底被她推走了。

眼看着另一个人已经是消失在夜色中，翠珠这才慢慢走到亮处，跪在周韵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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