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许京华虽然才十四,个子却窜得高,又瘦,穿上郭府婢女准备的衣裙,就跟旗杆上挂了面旗子似的,晃晃荡荡,还露着手腕脚腕,实在不合身。
不过这府里似乎挺富贵,没多一会儿,就又找了一套衣袖裙子都够长的衣裳来,虽然还是难免有些肥大,但好歹能蔽体了。
许京华先头以为,这就要见到自己从没见过、在老爹小时候就失散的祖母了,才忍着啰嗦,一直穿那套累赘碍事的衣裙,这会儿听说最早也得下晌,那还等什么,赶紧换掉!
悄悄换完衣服,许京华又放轻脚步,偷溜到里屋门口,瞄了一眼老爹,见他似乎睡熟了,就蹑手蹑脚退到外面,小心掀开门帘,钻了出去。
屋子外面有个小院,左右还有厢房,白金生说的婢女,就在厢房里候着。
许京华出来得无声无息,婢女们并没发现,她见院门开着,也不打招呼,溜出去直奔郭府侧门‐‐早上来时,许京华就留意过,知道这小院挨着侧门不远。
果然出去向东没走多远,就看见了侧门,许京华大大方方走过去,跟门子说:&ldo;我出去一趟,过会儿就回。烦劳大哥开下门。&rdo;
守门的下人都有几分机灵,他看许京华面生,不急着开门,先问:&ldo;小哥是哪个院里的?我怎么没见过?&rdo;
&ldo;我今早才来的,同白参军一起。&rdo;
门子明白过来,他早上就在这儿,知道白参军一行送了一对父女来,不是寻常客人,便试探着问:&ldo;您是许姑娘?&rdo;
许京华不料他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只得承认:&ldo;是。我爹想吃炸馉饳,大哥知道哪儿有卖的吗?&rdo;
&ldo;没听说有卖炸馉饳的,馉饳不都是煮的么?要不您同院里姐姐们说一声,叫她们往厨房传个话,看能不能做。&rdo;
&ldo;不用麻烦厨房。我爹说他小时候,常吃外面卖的炸馉饳,上京这一路都在念叨,馋的不得了,我就想趁着这会儿无事,出去找找,看有没有卖的。&rdo;
门子见她一片孝心,也不好拦着,只说:&ldo;姑娘初到,要不小的给你找个人领路,这京里大得很,可别走丢了。&rdo;
许京华摆摆手:&ldo;不会,我最会认路了,草原上都找得回家,放心吧!&rdo;一面说,一面自己伸手拉开门闩。
门子瞧她力气不小,长得也没个姑娘样儿,要不是事先知道,只当她是个半大小子,光天化日的,不至于被拐走。再说上头也没说不许客人出门,就帮她开了门,&ldo;您往东面走两条街,有卖吃食的,可别走远了,实在没有卖的,就回来吧。&rdo;
&ldo;哎!&rdo;许京华一出门,脚底就生风,听完前半句,人已经跑远了,这声答应可以说毫无诚意。
门子心里有点没底,一直倚门瞧着,确定这姑娘真往东边去了,才关门回去。
那边许京华兴兴头头转进一条大街。大街两旁开满商铺,一眼望去,卖什么的都有,街面平整宽阔,车马行人往来不绝,许京华眼尖地瞧见,好几辆车上面罩着锦缎帷帘,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不由啧啧两声。
&ldo;这还有点京都的样子。&rdo;
她放慢脚步,一边闲逛一边问价,发觉京里东西比他们幽州府要便宜,就先花一文钱买了几颗糖,扒开一颗,丢进嘴里,甜滋滋的,又继续往前溜达。
这条街有两家卖馉饳的,但就像那门子说的,都是煮的,没有炸的。
后一家店主是个老汉,听见许京华要买炸馉饳,抬起耷拉的眼皮瞅了瞅,奇道:&ldo;你这么大的孩子,从哪听说有卖炸馉饳的?&rdo;
&ldo;我爹说的,他小时候在京里长大,说是父母常买给他吃。&rdo;许京华跟店主拉起家常,&ldo;后来逃难去了北边,就再也没吃过了,这些年一直念着。&rdo;
店主摇头叹气:&ldo;没有咯。炸馉饳,得耗许多油,至少卖十文一碗,现今谁舍得花十文钱买一碗馉饳?&rdo;
这倒也是,人家一碗肉馅馉饳,也才两文。十文钱,在怀戎都能买一斗粗粮了。
&ldo;你爹也得有三十好几了吧?唉,现在的年景,哪能同那时候比?&rdo;
许京华点头附和,掂量着手里最后几文钱,刚想说那就来一碗荠菜肉馅馉饳,小店里头门帘一闪,钻出来个尖嘴猴腮的青年。
青年趁店主不备,从他后面窜过来,往老店主腰间一摸,就把钱袋扯走了。
店主吓了一跳,等看清是谁,便破口大骂:&ldo;你个杀千刀的畜生!偷老子钱,看老子不打死你!&rdo;
那青年扭身躲开,嬉皮笑脸道:&ldo;爹你别吓着客人。&rdo;一面说一面伸手从钱袋里抓了一把铜钱,才把钱袋丢回给老店主,&ldo;再说,这怎么叫偷呢?您老赚钱不就是给我花的吗?&rdo;
老店主气得够呛,还要打他,青年仗着年轻,身体灵活,在店里兜了两圈,找到空隙就窜到街上跑了。
&ldo;这个小畜生!&rdo;老店主追出来,遥遥看着儿子消失的方向,跺脚大骂。
许京华旁边瞧着有些不忍心,就上前问:&ldo;老丈,你没事吧?那位……真是你儿子么?&rdo;
老店主唉声叹气:&ldo;我倒真希望不是。&rdo;他说着,垂头丧气回去店里,将炉火熄了,&ldo;孩子,你去别处买吧,这不孝子拿了钱,一定是去赌,我得把他抓回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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