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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第1页）

成群骆驼兽晃晃悠悠走过，鸺鹠在突起的巨石上发出&ldo;咕咕嗝&rdo;的叫声，此起彼伏。

无数年前那生机勃勃的饶山，以某种奇异的方式，被保存在幻象里，于许多年后，重见天日。

沈清濯并没有急着打破这个幻象，他仔细观察着四周，寻找着构造出这片幻象的契机。

走了一阵，天忽然暗了下来，不多时便落下雨滴，越下越大。

耳边是哗啦啦的雨声，眼前是珠帘般的雨幕。嘈杂声中，有一道轻快的女声响起：&ldo;呀，好大的雨。水流越来越急了，我感觉我随时都能被水冲下去!&rdo;

&ldo;小心一些，瑶。你若掉下去，将会跌得粉身碎骨。&rdo;回应她的是一道沉稳的男声。

沈清濯低头，他的脚边有一条一米多宽的溪流。因为雨势越来越大、地势又陡峭的原因，溪流非常湍急，不少石头随着水花一同跌落山崖，碎成几块。

而刚才说话的，就是两块比鸡蛋略小些的石头，它们半埋在溪底，在雨声中小声地交谈着。

赤红色的石头声音愉快：&ldo;我想被冲下去!那一定很刺激吧。我从未见过山脚下的景色，倘若能在粉身碎骨之前看一眼，那也值了!&rdo;

碧绿色的石头声音温和：&ldo;在山脚可看不见朗朗天空一碧如洗的样子。也看不见晚霞红艳铺满天边的美丽。&rdo;

&ldo;看了这么多年，都看腻了，每天都是这么平淡、这么无趣。&rdo;名叫瑶的赤红色石头很不高兴，&ldo;我想看看山下的世界，鸺鹠说山下很热闹的，很多人走来走去，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我想看看他们都在做些什么。&rdo;

瑶像一个正噘着嘴表达不满的年轻女孩儿，因为未曾经历过尘世间的风雨，对未知领域的向往使她愿意用一切代价去实现所谓梦想。

沈清濯继续侧耳倾听。

瑶越说越激动：&ldo;碧，我想下山!我已经看腻了这座山!千百年来一成不变，我真的不耐烦了!我想下山!‐‐我不想再这样憋屈地躺在这里了!&rdo;

碧不说话了，它安静地躺在赤红色石头身边，只有湍急的水朝着赤红色石头冲来的时候，才拖着笨重的身体艰难地挪动一点点，替它承担一半冲击。

瑶激昂地说了半天，却没有得到回应，它有些生气，声音低了下来：&ldo;你怎么不说话啦?&rdo;

碧小声问：&ldo;如果你下山了，我还能再见到你吗?&rdo;

石头生灵，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这么多年来，碧只听见过瑶的声音，如果要分别……碧难过地想，它一定会很伤心。

这个问题把瑶难倒了，它犹疑了一会，不确定道：&ldo;不知道呢……要不然，你也和我一起?&rdo;

碧不说话了。

大雨来得急，也去得快，不一会了便停了，天重新放晴，阳光落下，石头上的水珠折射阳光，弯出一道道小彩虹。

那两颗小玉石仍旧安全地躺在溪底，并没有被冲下去。瑶也许很失落，它不说话了，碧是个沉默寡言的石头，不懂得如何安慰自己的伙伴，也不说话了。

沈清濯等了许久，仍未听见它们继续交谈，正准备挥手破了这个幻象，忽然一阵急促的喘息声从不远处传来。

一位背着竹箩筐的青年满身狼狈地摔在地上。

大雨过后，许多石块被水流冲击得有些松动，一个不慎就容易踩空，这个青年就是不小心踩到一块摇摇欲坠的石头，崴了脚，在石块堆里坐着倒抽凉气。

他将箩筐解下放到一边，那里面已经堆了不少石头，或大或小，有的被摔崩了，露出里面的玉石。

沈清濯扫了一眼，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采石匠。

饶山虽不生草木，地势险峻，但因盛产美玉，常常引得一些不惧危险的采石匠前来寻宝，毕竟危险总是和收益成正比的嘛。

不过这个青年倒是胆子大，刚下了雨就敢上山，也不怕一个失足成鬼魂。

青年歇了一会，背好箩筐，站起身来，支着根木拐，一瘸一拐地走着，看样子竟是想继续。

青年沿着溪流一路上走，很快就走到了沈清濯身边，沈清濯岿然不动，看着他忽然欣喜地蹲下身去，颤抖着手拨开水底碎石。

他将那两块赤红碧绿的石块掘出来，紧紧地握在了手里，发出了兴奋地赞美。

采石数年，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石头。

四周景色忽然变得模糊而扭曲，沈清濯隐隐约约听到了两块石头的痛呼声，还有叮叮当当的敲击打磨声，他向前踏了一步，幻象骤变。

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有采石匠身着布衣，诚惶诚恐地跪在台阶下。他的头埋得很低，几乎触地，他用一双精致玲珑的石铃铛，奉给殿上那位年轻的帝王，换来了&ldo;天下第一石匠&rdo;的称号。

……

石铃铛坠在帝王腰间，一挂就是数年。

因是罕见的玉石所雕，帝王对它们甚是喜爱，尤其是那枚赤红色的铃铛，色泽之奢艳，帝王总是爱不释手。

瑶跟随着帝王，看见了百花盛放，看见了水榭华殿，看见了玉盘珍馐……它终于知道了山下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了。

于是这个夜里，它对躺在它身侧的碧说：&ldo;碧，我想变成人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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