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喜道:&ldo;既是菩萨指点,定然无错。&rdo;
悟空道:&ldo;既然可施法术,过此涧易如反掌。&rdo;
他虽会木系法术,但不愿在人前施展,只取出如意天机棍来,心意动处,便化作一座丈余宽的平整大桥。悟空道:&ldo;师父请上桥!&rdo;
悟慧扶着唐僧上了桥,桥面虽宽,但两旁都是无底深渊,唐僧战战兢兢步上桥面,他只走了几步,便死活不走,扯着悟慧便要回去。
悟慧不知如何是好,回过头来看悟空。
悟空无奈喝道:&ldo;师父,不过此桥,怎能到得了西天!&rdo;
唐僧恍若未闻,只念叨着&ldo;回头是岸,回头是岸……&rdo;
悟空知道,唐僧看见无边涧,又看见石碑上&ldo;苦海无边,回头是岸&rdo;那几个字,便在心里种下了一个结,心结不消,自然寸步难行。
悟空收了神通,唐僧回到岸上,又支撑不住,委顿于地,额上已冒出冷汗来。
悟空道:&ldo;师父,难道忘了《多心经》中曾道:&lso;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rso;?&rdo;
唐僧缓了好一阵才恢复如初,道:&ldo;徒弟啊,我岂会不知,只是一近这深涧,没来由的便心神不宁,什么都抛在脑后了。&rdo;
悟空道:&ldo;师父,你初出大唐时可曾发宏愿,不取得真经,誓不回东土?&rdo;
唐僧道:&ldo;此一时彼一时也,你看这道深涧,哪里是人力所为,分明是天设地造,叫我知难而退的。&rdo;
悟空听唐僧这话,哪里还是那个矢志不渝的取经圣僧,宛然一个堕了志气的凡夫俗子。于是喝道:&ldo;唐僧,你若如此,非但自己被世人耻笑,纵连我们也一同受了牵连!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还要不要取经,若不去,我老孙即刻便走,天地逍遥,我哪里不能去,非要在此看你一副窝囊相!&rdo;悟空这番话说的极重,只因唐僧此时心志迷失,非下猛药不可。
唐僧身躯一震,道:&ldo;悟空,你竟如此说我。&rdo;他双眉紧皱,表情极为痛苦,显是心里有着极大折磨,取经之事天上地下皆知,若要半途而废,可成了大笑话了。到时受耻笑不说,自己怕是连佛门弟子也做不成了。但这深涧确是邪门,它只静静横亘在那里,便叫唐僧望而生畏。
悟空又道:&ldo;师父,罢了罢了,念在师徒一场,我送你平安回东土去见唐王,只说路上妖魔甚多,去不了西天,如何?&rdo;
唐僧一听唐王二字,喝道:&ldo;不!未取得真经,有何脸面回去,过桥!&rdo;
悟空见唐僧终于振作,便再使神通,他唯恐唐僧胆怯,此番桥面延展到了两丈宽,乌平与悟慧一左一右,紧紧搀着唐僧,一步步往桥上挪去。
这桥看似悬空而立,实则安全至极。悟空用那如意天机棍如臂使指,唐僧几人在桥面上但有半点不妥,悟空只收了法术,他们便可安然回岸上来。
此番唐僧鼓足勇气,走出了二十余丈,口中念道:&ldo;这桥怎如此长?不走了,不走了!&rdo;抹身便要回来。
悟空在岸上喝道:&ldo;不准松手,纵拖也要将他拖过去!&rdo;
唐僧只一阵大嚷:&ldo;我不去了,取那劳什子经文,有何用处,都是害人害己的勾当!&rdo;
悟慧和乌平听唐僧说起了疯话,也不理他,只听悟空的,便强拉着唐僧往对岸拖去。唐僧又叫:&ldo;莫要逼我,如来,你莫要逼我!&rdo;
悟空听在耳里,心中起了疑念,这和尚乱叫些什么?于是喝问道:&ldo;你敢亵渎佛祖?&rdo;
唐僧如同梦呓,道:&ldo;佛祖?什么佛祖?都是空,都是色,都是一塌糊涂。&rdo;
悟慧乌平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悟空喝道:&ldo;继续走,莫停下!&rdo;
唐僧又道:&ldo;你说众生平等,却不将经文送来,只教我去取,你费尽心思折辱我,何等龌龊,何等不堪……&rdo;唐僧竟然骂了起来,哪里还有什么长老风度,直如凡夫俗子无异。
悟空越听越是震惊,敢情唐僧压根也不愿去取经,这些念头藏在心里,也不知压了多久,曾听说金蝉子因轻慢佛法而被贬,此时听唐僧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语,料想金蝉子当年便是如此吧。
人到危急关头才显本性,此时的唐僧或许才是真正的唐僧,或许他当年立志取经时,前世想法未被激醒,这无边涧却不知有何玄妙,竟能令唐僧现出心中本相?
无边涧也只百丈宽窄,乌平与悟慧拖着唐僧,行了半晌,只觉悟空铁棍化成的这道石桥无止无尽,走了半天,仍在深涧中央。
乌平喝道:&ldo;大圣!不对!再走也无用了!&rdo;
悟空身在岸边,不知桥上情形,问道:&ldo;怎的无用?&rdo;
悟慧道:&ldo;大师兄,百丈距离哪会走如此之久,我等越走,这涧越宽,始终看不到对岸!&rdo;
悟空&ldo;啊&rdo;地惊叫出声,忽地想起观音说过的&ldo;什么千丈玉、长生藤都是画饼充饥&rdo;,又道&ldo;行与不行,试试才知&rdo;,原来观音那时便知这法子行不通。
想到此处,悟空收了神通,悟慧乌平扶着唐僧又回东岸,个个愁眉不展。唐僧到了岸上,便清醒过来,微微睁开眼睛问道:&ldo;徒弟,可是过了无边涧?&rdo;
悟空道:&ldo;师父莫急,定能过去!&rdo;
唐僧听了,知道还没过去,喝道:&ldo;你这猴子,敢骗为师!&rdo;话一出口,便向后倒,原来方才消耗精力甚多,此时竟晕了过去。
悟空也不管唐僧,只苦苦深思,这无边涧真是奇妙,法术也不行,搭桥也不行。这非是什么障眼法,而是大法力也,这人当真厉害,直接要从根上断了唐僧取经的念头,他到底是谁呢?
悟空腾身而起,飞在无边涧上方逡巡,他跃过对岸去,但觉此涧也只寻常,并无半点法力。他想一想,直接跳了下去,扎入涧底。这涧极深,又有阴雾浓云弥漫,下了几百丈,已是黑魆魆一片,悟空忽然有了奇妙的感觉,这里怎么和九幽之渊如此相似,他又往下去,直到涧底。
悟空看见,涧底一旁的石壁上刻着两行大字:&ldo;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rdo;地藏王!竟然是他!
后土曾和悟空说起,地藏王极不赞成取经,这人曾发过&ldo;地狱不空,誓不成佛&rdo;的誓愿。悟空知道,凡是这种人无论好坏,都固执无比,想要改变他的想法是千难万难。他心中想过,此次可能是地藏王出手,但却没料到如此直接。
悟空看了这两句偈子,便重又上来,唐僧已被乌平唤醒,悟空道:&ldo;师父,有两句经文,弟子不是作何解释。&rdo;
唐僧道:&ldo;这当口还问什么经文?&rdo;
悟空道:&ldo;若能解此经文,只怕便能过去了。&rdo;
唐僧道:&ldo;那便说来听听。&rdo;
&ldo;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便是这两句。&rdo;悟空道。
唐僧微微皱眉道:&ldo;这是《地藏十轮经》中的语句,你问他作甚?&rdo;
悟空道:&ldo;适才我入涧底,见石壁上刻的这两句经,料想与这无边涧有关,特来问问。&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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