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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还没等我有所表示，他在那头直接挂了机。我心里一叹，这个满鸟鸟，还像小时候那样火烧一般，真不愧他以前那个&ldo;火神爷&rdo;的封号。

结束通话，我才想起满鸟鸟给我打第一次电话时，正是梦中那个少女拿什么东西戳在我腰上的时候，无巧不巧，让我摆脱了&ldo;鬼压床&rdo;。我很疑惑，这事儿……太巧了吧？

这里不得不说说满鸟鸟。

其实，满鸟鸟是他的绰号，真名叫满鸣。论辈份，他是我远房的叔叔，论年纪，我比他大几个月，少年叔侄当弟兄，我上初中以前和他天天鬼混在一起。

论长相，满鸟鸟生得壮实，年纪不大，力气不小，脸庞黝黑，四肢发达，我却长得文弱，脸皮白净，细胳膊细腿。论智力，满鸟鸟是老师说的典型&ldo;泥巴脑壳&rdo;，脑筋不会拐弯，思维经常&ldo;搭铁（短路）&rdo;，写几个字像&ldo;鸡刨&rdo;，做的作业老师说揩都嫌邋遢，而我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成绩好写的字也好，又是班长，深得老师们的宠爱；论性格，满鸟鸟最早的绰号是&ldo;火神爷&rdo;，而我是&ldo;老好人&rdo;。

&ldo;满鸟鸟&rdo;这个绰号的由来，也正是因为他写字很有风格，奇大无比，结构却松松垮垮，某次一新来的女老师拿着他的作业本，竟将&ldo;满鸣&rdo;读成&ldo;满口鸟&rdo;，娃娃们哄堂大笑，女老师明白读错了，脸霎时羞得通红。我们那时虽是懵懂少年，却知道&ldo;满口鸟&rdo;这三个字实在是说不出的尴尬，偏又爱捉弄他，天天叫他&ldo;满口鸟&rdo;，后来迫于他老汉的&ldo;淫威&rdo;，改称为&ldo;满鸟鸟&rdo;，时间一长，是人都叫他&ldo;满鸟鸟&rdo;了。

满鸟鸟还有一个更致命的弱点：怕鬼。据说这是他钻了我们老家一个叫&ldo;安乐洞&rdo;的山洞后落下的后遗症，他曾经多次在深夜又哭又闹，满嘴胡话，内容无一例外是&ldo;白胡子老汉来打我了！白胡子老汉来捉我了&rdo;，弄得他父母既莫名其妙又诚惶诚恐，请了我们那里一个&ldo;高人&rdo;打整了好几次才有所好转。

他对现实中能看到的毒虫猛兽却不感冒，按他自己的说法，再丑再凶的动物，他都有办法把种留在它体内，或者是让它的肉留在他体内。

我小时候跟满鸟鸟的关系，按他老汉满文书的说法是：饿狗离不得臭茅厕；我妈的说法则是：好得屙屎打得粑粑吃；我父亲毕竟进过学堂，说话文雅些，他用了一个非常精辟的成语：狼狈为奸。谁是&ldo;狼&rdo;？满鸟鸟，谁是&ldo;狈&rdo;？当然就是我了。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牛打柴，哪家饭熟了就在哪家吃，在哪家困了就在哪家睡，按我们当地人的说法，这两个娃儿卵子拖灰时就在一起，还有一个很有韵味的说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找到鸟鸟寻到鹰。

我跟满鸟鸟的关系虽铁，却总喜欢针锋相对，经常相互&ldo;日绝&rdo;（讽刺、挖苦）。

我上初中后，曾经有一段时间和满鸟鸟还有密切的联系，后来我考上高中住校，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就逐渐变得少了，到最后我去外地上学，就彻底和他失去了联系。后来从我妈那里得知，满鸟鸟修补了几年地球，眼看就到找媳妇儿的年纪了，可他家里仍然一如既往穷得揭不开锅，他那个鸡脚上能刮出油来的吝啬老头，又抱着一种&ldo;早栽秧早打谷，早生儿子早享福&rdo;的思想，天天张罗着给满鸟鸟找媳妇儿。可在那个年代，哪家姑娘又不想跳出糠箩箩跳进米箩箩呢？以至于媒婆不知找了多少，他自己甚至到&ldo;土家女儿会&rdo;上去吼了几嗓子，企图以&ldo;歌&rdo;为媒，到最后还是庙前的旗杆‐‐光棍一个。满鸟鸟心中憋闷，又加上当年就是他老头死活不送他上学，所以他俩爷子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满鸟鸟一气之下，卷起一床破铺盖卷儿，踏上客车去了外地，做了&ldo;南漂&rdo;一族，打工去了。

十几年没看到他了，相不到今天却接到了他的电话。这伙计，会带给我一个什么天大的惊喜呢？

再一次接到满鸟鸟的电话，已是我们单位放暑假后的第三天。

我那天本来很悠闲，早上睡到自然醒后，光着膀子，赤上身，穿一条西装短裤，&ldo;挂着空档&rdo;。我把烟和苞谷酒准备好，躺在凉椅上，边喝酒抽烟，边看那些看一眼就知道结局的电视剧。

这种惬意的感觉没多久，我右眼皮开始狂跳，手膀上的肌肉也不由自主乱跳，心里莫名其妙变得慌慌的。我心里&ldo;咯噔&rdo;一下，&ldo;左跳财，右跳灾&rdo;，难道这是什么不祥的预兆？

我想起爷爷的话，赶紧撕了一小块纸片，用口水打湿，贴在右眼皮上，又深吸一口气，企图把心中慌乱的感觉平息下来。正在我暗自咒骂眼皮跳得蹊跷时，就接到了满鸟鸟的电话。

仍然是那个破锣般的声音，仍然是那个彩色普通话调调，&ldo;鹰鹰吗？快来接我，我已经到硒都车站了！&rdo;

我又好气又好笑，硒都客车站那么大块地方，一泡尿能从这头屙到那头，有必要我去接他吗？我心里狠狠鄙视了他一下，暗道这伙计难不成是衣锦还乡&ldo;稀壳&rdo;我来了？（注：稀壳，土家族方言，有显摆卖弄的意思）

我骑上摩托，朝车站奔去。在路上的时候，我发现右眼皮已经不跳了，那种&ldo;心惊肉跳&rdo;的感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虽然觉得奇怪，但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满鸟鸟了，有些兴奋也有些期待，顾不得去细想为什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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