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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朱骥沉吟道：&ldo;杨匠官，你见过那两名贼人的面容，不妨跟我们一起去。&rdo;

杨埙摇头道：&ldo;我不去，我劝朱千户也别去，只会白跑一趟。要我说，那书卷一定不会在会同馆中。&rdo;又进一步解释道：&ldo;兀良哈使者住在会同馆中，那可不是普通的旅舍客栈，是国宾馆，内外都有军士把守。那两名贼人又被我当场撞见，露了形容，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地到会同馆跟兀良哈使者交接联络的。照我推测，最大的可能是，贼人已携带文卷先行逃出京城了。&rdo;

邢宥道：&ldo;兵部丢失的不是普通文书，既有人告发兀良哈使者牵涉其中，总不能就此置之不理。&rdo;

杨埙笑道：&ldo;当然要理。我们兵分两路，我和朱千户去查那两名贼人下落。邢御史还是赶去会同馆，找个由头搜查兀良哈那干人。嗯，不能说是收到了告发的匿名信，如此只会打糙惊蛇。最好是说日本使者丢了物品，怀疑是兀良哈人所为。当然搜也搜不出什么名堂，只能让邢御史了却一桩心事。&rdo;

邢宥尚在犹豫，朱骥已经点了点头，道：&ldo;好，就这么办。&rdo;

邢宥轻喟了一声，拍了拍朱骥肩头，道：&ldo;朱兄是锦衣卫千户，我是巡城御史，堂堂大明官员，竟然要听漆匠号令。&rdo;

杨埙笑道：&ldo;邢御史没听过吗，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这跟身份、官职无关。&rdo;

朱骥又道：&ldo;邢兄，请你先去一趟兵部，将收到匿名投书一事禀报邝尚书和于侍郎，再请兵部长官派轻骑紧急知会边关要塞，仔细搜查出塞之人，以防《军资总会》文卷流出塞外。&rdo;

邢宥道：&ldo;是，我这就去办。&rdo;走出几步，又回头道：&ldo;朱兄可知道国子监李祭酒正被戴枷示众？&rdo;

朱骥点了点头，道：&ldo;嗯。李祭酒的孙子李骥还来向我求助，可惜我也无能为力。&rdo;

邢宥摇了摇头，似是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拱手自去了。

朱骥道：&ldo;这就请杨匠官随我去找画工，让他根据你的描述将那两名贼人相貌画出来，我好发出通缉告示，&rdo;

杨埙道：&ldo;不，这一招在小地方管用，北京城太大，鱼龙混杂，就算锦衣卫几千校尉人人拿着画像出动，怕也难找到那两人。&rdo;

朱骥道：&ldo;那么杨工匠可有什么好法子？&rdo;杨埙道：&ldo;按图索骥。&rdo;话锋一转，又问道：&ldo;适才邢御史说国子监李祭酒正被戴枷示众，是真的吗？到底怎么回事？&rdo;

朱骥不能出力营救恩人，内心有愧，不愿多谈，道：&ldo;正事要紧，须得尽快找到那两名贼人，夺回文卷。&rdo;

杨埙道：&ldo;那件事不急，李祭酒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可是命悬一线。&rdo;

朱骥心下大奇，问道：&ldo;《军资总会》是兵部机密中的机密，目下失窃，落入敌国jian细之手，杨匠官为什么反而说不急？&rdo;

杨埙道：&ldo;就算瓦剌太师也先得到了《军资总会》，没有懂行的工匠，他能造得出火器来吗？如果看本书册，就能造出称霸当世的武器，那不是人人都成鲁班了？况且制造火器需要物资，蒙古漠北之地，不是沙漠就是糙原，连铁器都没有，哪里去弄造火药的硝石？&rdo;

朱骥道：&ldo;但《军资总会》书卷落入敌人之手，可是危及我大明安危的大事。&rdo;

杨埙道：&ldo;是，《军资总会》涉及朝廷机密，是很重要。但人命关天，就不重要吗？就算李时勉不是国子监祭酒，可他也是大明子民，眼下朱千户就能救他，为何不肯多花费一点时间力气，而偏偏要去管那卷《军资总会》？朱千户自以为以大局为重，不错，有国才有家，可没有了民，又哪里来的国？&rdo;

朱骥明知对方是在狡辩，却又无力反驳，细细思量之下，竟觉得杨埙之语尚有几分道理。略微踌躇，便大致说了李时勉因得罪大宦官王振而获罪的情形。

杨埙&ldo;哈&rdo;了一声，道：&ldo;私伐树木，破坏公物？亏王振能想得出这种罪名。&rdo;歪着头想了想，道：&ldo;听说李祭酒对朱家有恩，当年李祭酒被仁宗皇帝下令行金瓜之刑，能保住性命，全仗尊父朱指挥救护。目下李祭酒遭人陷害遭罪，想来朱千户心里也不好受，我给你出个主意，也许能救李祭酒。&rdo;

朱骥不愿多提李时勉之事，就是因为恼恨自己无力营救恩人。他对杨埙并无好印象，尤其对方对兵部丢失机密书卷明明负有责任，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更显粗鄙低俗。但接连听他言语，又不似见识浅薄之人，大概只是性情闲散罢了。忽听到他说有法子营救恩人，忙道：&ldo;杨匠官请说。&rdo;

杨埙道：&ldo;王振是司礼监大太监，本无权逮捕朝中重臣，但既然他敢公然将李祭酒枷在国子监门前示众，必定是以皇帝的名义下发的诏令。无论皇帝有心无心，木已成舟。&rdo;

朱骥道：&ldo;这我当然知道，李祭酒的学生也知道，国子监监生们正打算联名请愿，请求皇帝赦免李祭酒呢。&rdo;

杨埙道：&ldo;皇帝金口玉言，圣旨已出，怎能出尔反尔？&rdo;

朱骥多次在皇宫当值，亲眼见到皇帝与王振情若父子，皇帝不但尊重王振，还对其极为依恋，那份情意已远远超出了君臣及师生关系。听了杨埙的话，也觉有理，料想丘濬等监生多半会无功而返，说不定事情闹大后反而会更糟，忙问道：&ldo;那么杨匠官有什么好主意？&rdo;

杨埙道：&ldo;要让皇帝收回成命！但却不能靠监生请愿，须得请出一位能拉转皇帝回头的人。普天之下，只有太后懿旨大得过皇帝圣旨，要救李祭酒，得请孙太后出面。&rdo;

朱骥道：&ldo;可孙太后今日跟皇帝一道去了东郊礼佛，多半已经知道李祭酒这件事。明日又是她老人家寿辰，她哪有闲心来管？&rdo;

杨埙笑道：&ldo;孙太后从来不会管闲事，所以我们不能直接去找孙太后，而是去找能管得住太后的人。&rdo;

朱骥大奇道：&ldo;什么人能管得住太后？天下竟还有这样的能人，我怎么不知道？&rdo;

杨埙笑道：&ldo;朱千户见到本尊就明白了。&rdo;也不多言，抬脚便走。朱骥不明所以，只得追了上去。

东安门是皇城东门，东面正对玉河上的石拱桥。因大臣多由东安门进宫上朝，所以此桥又称皇恩桥。玉河东面虽是平民区，但因靠近皇城，居民俱是达官显贵，大名鼎鼎的东厂也位于这一带。

杨埙、朱骥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东安门附近的金鱼胡同时，朱骥这才会意过来，道：&ldo;原来是来找孙国丈。&rdo;

孙国丈本名孙愚，后改名孙忠，自明宣宗一朝官任中军都督府[14]佥事[15]迄今。这官职地位不低，但只是挂名，不实领兵权，盖因孙忠并非武将出身，能官居显要，只是沾了女儿孙太后的光。

孙太后本名孙莼，山东邹平[16]人氏。其父孙愚任永城主簿时，与彭城伯张麒[17]夫人相熟。孙莼幼时即生得姿色艳丽，美貌出众。彭城伯夫人来往于孙家，对她十分喜爱。彭城伯夫人之女张氏时为皇太子妃，夫人进宫探望女儿时，偶尔提及孙愚有女既贤且美。明成祖朱棣听到后，便命人接孙莼进宫，交由太子妃张氏抚养，作为皇太孙朱瞻基日后的嫔妃人选。

孙莼在皇宫中长大，与朱瞻基朝夕相处，二人之间萌生了真挚的感情。然而朱瞻基身为皇太孙，是未来的皇帝，尊贵之余，亦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无奈。他成人后，祖父朱棣亲自主婚，选中百户胡荣第三女胡善祥为其正妃，孙莼只立为侧室。尽管这改变不了朱瞻基对孙莼的宠爱，但名分却是一锤定音‐‐

胡善祥才是未来的皇后，而皇后是后宫的象征，也是国家的象征，母仪天下，被称之为&ldo;国母&rdo;，孙莼注定做不成国母。

胡善祥被选为朱瞻基正妃，只因其大姊是朱棣的嫔妃，其人容貌远远不及孙莼，身体亦不大好，不为朱瞻基所喜。朱瞻基即位为明宣宗后，虽不得不册封原配胡善祥为皇后，但亦同时立孙莼为贵妃。为了表示恩宠，还特地在&ldo;贵妃&rdo;名号之前加了个&ldo;皇&rdo;字，孙莼由此成为明代第一位皇贵妃。

按照明朝祖制，皇帝册封皇后时，要授予皇后金宝和金册，贵妃则有册无宝。但明宣宗朱瞻基为了安抚爱妃，专门赐宝给孙莼，由此开了贵妃有宝的先例，足见朱瞻基对孙莼的宠爱程度。

朱瞻基又大力施惠孙氏族人，任命孙贵妃兄弟孙继宗、孙绍宗为指挥使，孙显宗、孙续宗为指挥同知，俱于府军前卫带俸不管事。又为孙贵妃父亲孙愚改名孙忠，官中军都督府佥事。

但皇帝仍不满足，一心想扶持最爱的女人登上皇后之位，以母仪天下。胡皇后只育有顺德、永清两位公主，没有子嗣，朱瞻基想以此为借口废掉胡善祥皇后位，改立孙莼为皇后。但明代立国以来，还没有废后的先例。大臣们都劝谏道：&ldo;胡皇后没有什么过错，不能随便废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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