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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第1页）

也先在蒙古大肆铲除异己的同时，也派了心腹人手来到北京，在明廷内应的协助下，积极策划营救太上皇朱祁镇，欲助其重登皇位。事情一旦成功，朱祁镇感激涕零之下，必然全力支持也先称汗，大明遂成为也先强有力的外援。

但目下也先因内讧被杀，他派到的北京手下应该很快就会得知消息，他们会如何应对呢？

按照常理来说，他们会半途而废，放弃营救太上皇的计划，即刻动身返回蒙古本土，以应对后面的局面。只是他们又会如何处理蒯玉珠呢？若仅仅是蒙古人参与其中，还有可能就此释放蒯玉珠，但既有明廷内应牵涉其中，事情便变得复杂起来。那内应已经杀了锦衣卫百户杨铭灭口，为了保护自己，稳妥起见，多半也会就此杀了蒯玉珠。

也先被杀属于重大突发事件，吴瑾立即禀报了兵部尚书于谦。朱骥不得已，只得说了是也先手下绑架蒯玉珠一事。

于谦倒也没有责怪女婿之前隐瞒真相，沉吟半晌，交代道：&ldo;杨埙之前不是已经查到蒙古人栖身的大致位置了吗？你速速带人到那一带，严密搜索。&rdo;又对吴瑾道：&ldo;吴将军是蒙古人，有同族的便利，你不妨先行去散布消息，只要那些人肯释放玉珠并速速离开京师，他们图谋之事，就当没发生过。&rdo;显然于谦也是不欲张扬蒙古人欲助太上皇复辟一事，以免进一步激化太上皇、明景帝兄弟的矛盾。

朱骥和吴瑾商议一番‐‐如果朱骥立即公然搜捕二条胡同一带，很可能促使蒙古人伤害蒯玉珠，遂决意由吴瑾先行动，给蒙古人预留一个缓冲期。朱骥回来官署，命千户白琦点一队精干人手，全部换上便衣。

尚未动身赶去北城，便见校尉引着教坊司舞姬李惜儿匆匆进来。朱骥大为惊讶，忙迎上前问道：&ldo;惜儿，你怎么来了这里？&rdo;

李惜儿问道：&ldo;朱指挥最近见过蒋姊姊吗？&rdo;朱骥道：&ldo;没有啊。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琼娘了。&rdo;

李惜儿道：&ldo;那么蒋姊姊一定是失踪了。那日我遇到她行色匆匆，说要赶去锦衣卫官署找朱指挥你，结果再也没有回来。&rdo;

朱骥道：&ldo;之前我人一直在蒯匠官府上。琼娘倒是寻去过那里，只是我当时……当时凑巧人不在，所以未曾遇到。我内兄于康问她找我是不是有事，但她什么都没说就走了。&rdo;心中陡然一紧，暗道：&ldo;莫非琼娘无意中从某处知道了什么秘密，特意赶来告知，却没有见到我人。她离开蒯府后，即被人先行下手除去了？&rdo;

李惜儿眼泪夺眶而出，道：&ldo;我遇到蒋姊姊时，感觉就不大对，劝她不要出门，她却不听，说有很重要的事要找朱指挥。&rdo;

朱骥忙问道：&ldo;可是琼娘提到了什么，所以你才会感觉不好？&rdo;

李惜儿摇了摇头，道：&ldo;是之前仝寅到教坊司找我时，撞到了蒋姊姊，说她身上有煞气，让她最近不要外出行走，不然有性命之虞。当时蒋姊姊还挺当回事，表示会认真遵守仝寅的嘱咐，结果那日她还是坚持要外出……&rdo;料想仝寅预言多半已成事实，登时嘤嘤哭出声来。

朱骥亦是焦灼无比，一时顾不上抚慰李惜儿，也无法脱身去打探蒋琼琼下落，忙招手叫过百户袁彬，命他到南城蒯府一带打探，看是否有人见过蒋琼琼。蒋琼琼虽然年纪已大，且刻意布衣素面，但仍然是美貌惊人，见过她的路人，必定留有深刻印象。

朱骥又道：&ldo;我目下还有事要去办，惜儿你先回去。我这边一有消息，就会派人到教坊司通知你。&rdo;

李惜儿一屁股往交椅上坐下，摇头道：&ldo;我不想回去，我就在这里等消息。&rdo;又流露出一副小女孩的脾性来。

朱骥为难地道：&ldo;可是我得马上离开……&rdo;

忽有一阵喧哗声，却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兴安率一群小黄门到了。兴安目下是明景帝眼前的大红人，执掌司礼监，权势显赫，不在昔日王振之下。朱骥不知对方为何而来，忙迎上前问道：&ldo;兴司礼大驾光临，有何贵干？&rdo;

兴安却不大理会朱骥，只&ldo;嗯&rdo;了一声。

锦衣卫长官卢忠紧跟进来，大概是闻风赶来拜见兴安，又苦着脸告道：&ldo;阮浪、王瑶无论如何不肯招承出太上皇来。&rdo;

兴安重重咳嗽了一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卢忠退开，自己走到李惜儿面前，弯下腰去，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李惜儿摇头道：&ldo;蒋姊姊失踪了，我得在这里等她消息。&rdo;

兴安本以为李惜儿是找理由拒绝入宫，但见她梨花带雨，泪眼涟涟，这才信以为真，忙招手叫过朱骥，问道：&ldo;蒋琼琼失踪了吗？这是怎么回事？&rdo;

朱骥道：&ldo;我也是刚刚才知道。&rdo;

兴安当即板起脸，尖声斥道：&ldo;你们锦衣卫干什么吃的，一个大活人失踪几日，你们竟然不知道。&rdo;劈头盖脑一顿臭骂，又道：&ldo;朱指挥，你立即亲自带队，全力寻找蒋琼琼，生要见人，死要……&rdo;忽觉得提到&ldo;死&rdo;不吉利，便改口道：&ldo;总之，一定要找到人。&rdo;

朱骥大为头疼，道：&ldo;可是……&rdo;

兴安面色一沉，道：&ldo;可是什么？莫非朱指挥认为我的话不作数，非要等皇上颁下诏令？&rdo;

卢忠忙跟过来道：&ldo;兴司礼，这件案子就交给下官来处置，下官一定……&rdo;

兴安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蛮横地道：&ldo;卢指挥使不是正忙金刀案吗？你还是专心忙那起案子的好。&rdo;又转过头来道，&ldo;朱指挥，你有意推诿搪塞……&rdo;

朱骥亦不敢轻易开罪这位司礼监大宦官，只得实话告道：&ldo;并非我有意推诿搪塞，而是目下有了蒯匠官之女蒯玉珠被绑一案的线索，我得立即赶去。&rdo;

兴安道：&ldo;哦？&rdo;语气之中，竟充满了质疑，似不大相信朱骥的解释。

朱骥料想不说清楚，兴安必定要到皇帝面前告上一状，遂上前一步，低声告道：&ldo;之前蒋琼琼曾找过我，后来便莫名失踪，我怀疑亦跟蒯玉珠一案有关。&rdo;

兴安&ldo;啊&rdo;了一声，一向深沉肃穆的他竟微微张嘴，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望着手下一名太监。那太监以为兴安招呼自己，忙急步过来，躬身问道：&ldo;兴司礼有何吩咐？&rdo;

兴安道：&ldo;那个……&rdo;微一踌躇，便转头道：&ldo;那朱指挥还是先忙手头的案子吧。&rdo;

朱骥见兴安不停地瞟向李惜儿，多少能猜到对方是为她而来。他在锦衣卫任职，消息灵通，已听到一些风声，说是明景帝为求子嗣，荒废朝事，日夜忙碌于后妃床上，甚至饥不择食，爱恋上了教坊司的李惜儿。本来传闻不乏子虚乌有之事，然此刻司礼监掌印太监出现在此，望向李惜儿的眉眼之间尽是谄媚讨好之色，再愚笨的人，也知确有其事。但瞧李惜儿神色，似乎并不以被皇帝宠幸为荣，不大情愿。朱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便干脆就此离去。

兴安又劝李惜儿动身。李惜儿道：&ldo;我好饿。&rdo;

兴安道：&ldo;皇宫里面山珍海味，娘子想吃什么都有。&rdo;

李惜儿摇头道：&ldo;我只想吃炒红果[4]。&rdo;忆及初入教坊司时，蒋琼琼用一盘炒红果抚慰自己的情形，泪水再度涔涔而下。

兴安忙吩咐道：&ldo;李发，你快去正阳门东大街果子市，给惜儿娘子买些炒红果。&rdo;

朱骥刚要跨出门槛，闻言心中一动，暗道：&ldo;杨埙曾提及有太监暗中监视孙国丈府邸，那太监不正是叫李发吗？&rdo;

再联想到适才兴安听到&ldo;蒋琼琼失踪跟蒯玉珠一案有关&rdo;一句时，不由自主转向李发的神色，不由得疑云大起‐‐

兴安其实并不如何在意蒋琼琼失踪一案，他之所以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命朱骥立即侦缉，全是要讨好圣宠正浓的李惜儿。从兴安神情及反应来看，他之前并不知道蒋琼琼失踪一事。而蒯玉珠被当街绑架一案，官府虽未张扬，但兴安执掌司礼监，早已知悉详情。他愕然色变，应该是听到朱骥认为蒋琼琼失踪与蒯玉珠案有关。但兴安之前对蒋琼琼之事一无所知，也就是说，他关注的重点是蒯玉珠案。会不会是兴安知道些什么内幕，听到蒋琼琼亦牵连进蒯玉珠案，出乎意料，所以才吃了一惊？

之前杨埙曾推测蒙古人内应不是本朝大臣，而是处于宫中。宫中有能力做蒙古内应者，无非得宠嫔妃及当权宦官，以景帝一朝局势来看，显然后者可能性更大了。杨埙人随即赶去宫中，至今未归，应该是打听到了重要线索。

即便兴安果真与蒯玉珠一案有关，他也不大可能是内应，因为他是明景帝朱祁钰眼前的大红人，正得宠幸，地位权势远远超过了明英宗朱祁镇执政时。世人皆趋利避害，他又有什么理由冒险支持蒙古人营救太上皇朱祁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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