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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2页）

戏完了，我们没有动，很久很久，直到全场的人都走了，我们还坐着。

&ldo;对不起，是西班牙发音。&rdo;我说。

&ldo;没关系，这是我第三次看它了。&rdo;

&ldo;我也是‐‐&rdo;我快乐的叫了出来，心里不知怎的又很感激他的不说。他事先没有说。

走出戏院的时候，那首主题曲又被播放着，亚兰的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那一霎间，我突然眼睛模糊。

我们没有计划的在街上走，夜，慢慢的来了。我没有胃口吃东西，问他，说是看完了这种电影一时也不能吃，我们说：&ldo;就这样走下去吗？&rdo;我们说：&ldo;好的。&rdo;&ldo;我带你去树多的地方走？&rdo;

他笑说好。他都是好。我感觉他很幸福，在这一个马德里的夜里。

想去&ldo;西比留斯&rdo;广场附近的一条林荫大道散步的，在那个之前，非得穿过一些大街小巷。行人道狭窄的时候，我走在前面，亚兰在后面。走着走着，有人用中文大喊我的笔名‐‐&ldo;三毛‐‐&rdo;喊得惊天动地，我发觉我站在一家中国饭店的门口。

&ldo;呀！真的是你嘛‐‐一定要进来，进来喝杯茶……&rdo;我笑望了一下身后的亚兰，他不懂，也站住了。

我们几乎是被拖进去的，热情的同胞以为亚兰是西班牙人，就说起西文来。我只有说：&ldo;我们三个人讲英文好不好？这位朋友不会西班牙话。&rdo;

那个同胞马上改口讲英文了，对着亚兰说：&ldo;我们都是她的读者，你不晓得，她书里的先生荷西我们看了有多亲切，后来，出了意外，看到新闻我太太就‐‐&rdo;

那时候，我一下按住亚兰的手，急急的对他讲：&ldo;亚兰，让我很快的告诉你，我从前有过一个好丈夫，他是西班牙人，七年前，水里的意外，死了。我不是想隐瞒你，只是觉得，只有今晚再聚一次你就走了，我不想讲这些事情，属于我个人的‐‐&rdo;

我很急的讲，我那么急的讲，而亚兰的眼睛定定的看住我，他的眼眶一圈一圈变成淡红色，那种替我痛的眼神，那种温柔、了解、同情、关怀，还有爱，这么复杂的在我眼前一同呈现。而我只是快速的向他交代了一种身分和抱歉。我对那位同胞说：&ldo;我的朋友是这两天才认识的，他不知你在说什么。我们早走了，谢谢你。&rdo;

同胞冲进去拿出了照相机，我陪了他拍了几张照片，谢了，这才出来了。

走到西比留斯的广场边，告诉亚兰想坐露天咖啡座，想一杯热的牛奶。我捧着牛奶大口的喝，只想胃可以少痛一点。那段时间里，亚兰一直默默的看着我，不说一句话。喝完了牛奶，我对着他，托着下巴也不讲话。

&ldo;echo。&rdo;亚兰说：&ldo;为什么你昨天不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不给我分担？为什么？&rdo;

&ldo;又不是神经错乱了，跟一个陌生人去讲自己的事情。&rdo;我叹了口气。

&ldo;我当你是陌生人吗？我什么都跟你讲了，包括我的失恋，对不对？&rdo;

我点点头：&ldo;那是我给你的亲和力。也是你的天真。&rdo;我说。

&ldo;难道我没有用同样的真诚回报你吗？&rdo;

&ldo;有，很诚恳。&rdo;我说。

&ldo;来，坐过来。&rdo;他拉了一下我的椅子。我移了过去。亚兰从提包里找出一件薄外套来给我披上。

&ldo;echo，如果我们真正爱过一个人，回忆起来，应该是充满感激的，对不对？&rdo;

我点点头。

&ldo;如果一个生命死了，另一个爱他的生命是不是应该为那个逝去的人加倍的活下头，而且尽可能欢悦的替他活？&rdo;我又点点头。

&ldo;你相信我的真诚吗？&rdo;

我再度点头。

&ldo;来，看住我的眼睛，看住我。从今天开始，世上又多了一个你的朋友。如果我不真诚，明天清早就走了，是不是不必要跟你讲这些话？&rdo;

我抬起头来看他，发觉他眼睛也是湿的。我不明白，才三天。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ldo;明天，看起来我们是散了，可是我给你地址，给美国的，给希腊的，只要找得到我的地方，连学校的都留给你，当然，还有电话号码。你答应做我的朋友，有事都来跟我说吗？&rdo;我不响，不动，也没有点头。

&ldo;为什么要这样对我？&rdo;我轻轻的问。

&ldo;我并不去分析，在咖啡座上跟你谈过话以后，我就知道了。你难道不明白自己吗？&rdo;

&ldo;其实，我只想做一个小孩子，这是我唯一明白的，只要这样，也不行。&rdo;我叹了口气。

&ldo;当你在小孩子的时候，是不是又只想做大人，赶快长大好穿丝袜和高跟鞋？&rdo;

我把头低下了。

他将我的手拉了过去。呀‐‐让我逃走吧，我的心里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ldo;不要抖，你怕什么？&rdo;

&ldo;怕的，是自己，觉得自己的今夜很陌生‐‐。&rdo;&ldo;你怕你会再有爱的能力，对不对？事实上，只要人活着，这种能力是不会丧失的，它那么好，你为什么想逃？&rdo;&ldo;我要走了‐‐&rdo;我推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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