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清扫机器人也同样在扫描他,它头顶的小排灯一圈圈亮起,闪着睿智的光:“第三环卫组提醒您,爱护花草、人人有责;随手摘花、牢底坐穿。”
亚眠一愣,连忙摆手:“我没有吃……不吃了。”
他随手一拂,斗篷下探出一截苍白的指尖,只见微微光芒闪过,那片花圃忽然‘砰砰砰’又蹿出无数的花骨朵来,原本星星一样的小米花瞬间爆炸变成了朵硕大牡丹。简直比喂了大力丸还惊人。
这画面难度似乎超出清扫机器人的理解极限了,它脑袋上灯光闪了闪,又慢吞吞转过头往回滚去,嘴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亚眠直起身默默凝视着那个铁敦子远去,他又看了眼变得肥硕无比疑似要挤占人行道的花圃,这才抬起双腿,朝着某一个方向前进。
“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变好看吗?”他想着。
不断有行人和他擦肩而过,有人眼神鄙视,有人目露疑惑,有人试图给他拍照想要传到星网上去。
但亚眠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和话语,他们觉得他奇怪,他同样觉得这些人丑陋。
事实上,人类的叫声不好听;
人类的文字不好学;
人类的气味不好闻,当然人类也不好吃,他更喜欢吃羊。
蕨星有亿万年的悠久历史,在星盟成立之前就存在了,是一颗古老的星球。暗棘族也是宇宙里真正最早一批的高等智慧。
但是这么一个强大无敌的种族,多年来却仍维系了保守的作风,他们很少出门,不与外族通婚和交流,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把自己埋土里。
星盟众人不理解他们,暗棘族也一样不想搭理星盟:——你们连叶子都不长,没资格跟我说话。
亚眠缓缓走在路上,他偶尔驻足路边的公用直饮水器,偶尔停留在电子告示牌前分辨上面的字,一旦有巡逻士兵经过,他又会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
路边长椅,一位母亲带着年幼的女儿坐在那里,女儿哭闹不休,面前是一个摔碎了的棒棒糖。
母亲不断柔声哄着:“宝宝不哭,糖糖没有了我们吃冰淇淋,爸爸已经去买了,很快就会回来。”
“宝宝最喜欢吃草莓冰淇淋了对不对?”
只是平日里乖巧的女儿怎么也不肯止住眼泪,她哇哇大哭,声音很大。
年轻母亲有些苦恼,拿着手帕不知道该怎么擦眼泪。
这时,女儿忽然不动了,她越过母亲的肩膀仿佛看到了什么惊奇的景象,一双黑黑的大眼睛里还含着泪泡,水灵灵的。
母亲疑惑回头,只是身后哪里有人啊。
“夫人,您需要帮助吗?”
“噢,没什么……”
谢绝了路人的好意,她四处打量了下,这才发现身边放了一束盛开的小野花,是娇嫩的黄色,用草丝扎在一起。而刚才还吵闹不停的女儿已经停止了哭泣,坐在那里咿咿呀呀的笑。
等到那位丈夫回来时,亚眠已经走得很远了。
他来到庆典中心的商业街区,迎面走来几个妙龄女孩,无一不是染得金发,她们好奇地打量面前的斗篷怪,而亚眠只是将腰弯得更低,不敢目视她们,恨不得就近钻到泥里去。
暗棘族虽然是植物种族但是也分男女。虽然从本体上看区别不大,但雌性无一例外都是被雄性团团保护在中间的。强风吹拂不到她们,烈日也晒不到她们。
暗棘族遵循一夫一妻制度,但因为雌性数量较少,所以雄性之间有很强的竞争关系。
受欢迎的雄性,一定是根系发达、枝叶粗壮、荆刺尖锐、打架厉害,可以在更深的土层里抢夺水份的个体,他们还必须具有优美的体态和良好的遗传基因,只有这样才能具有竞争力。
看着面前一个个眼神奇怪的过路人,万年单身的亚眠轻轻点头。
真的,你们太丑了,你们这么丑的人是找不到伴侣愿意一起结果子的。
皇城上空的和平鸽飞了一茬又一茬,身后绑着金色气球的飞车像是圣诞老人的雪橇。
整座城市都弥漫在欢声笑语里。
而一个披着麻布斗篷的身影和这一切格格不入,他宛若一个寂寞的拾荒者。
【好想喝水,想到土里去】
【好热,好晒】
【太阳,刺眼……】
亚眠紧紧贴着树荫行走,因为阳光过于强烈,他整个人都弯折成了个问号,原本就拖沓的步伐更加摇摇晃晃,宽大斗篷在身下投出一片阴影,好像随时都要倒下。
幸好前方是一片密集的建筑街区,鳞次栉比的高楼挡住太阳,因为居民都去广场上狂欢了,路上没什么人。
亚眠很快找到一处两楼夹角的背阴地,那墙缝里常年不见阳光,角落里还长着青苔。他高大的身体挤进去,背脊紧紧靠着墙面,站定不动了。
【舒服了……】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把自己挤在狭窄的墙缝里。
不远处,阳光在地上投射明亮的斑点,灰尘于光线下起舞,是明亮又炽热的美。而亚眠定定看着,仅仅是往后缩了缩脚尖,让自身完全笼罩在黑暗阴影里。
“阳光、是金色的……”他喉结滚动,发出低哑奇怪的句子。
“金色的、头发。”
“安德莉亚……”
主星的2号门检测站,原本发生奇怪爆炸的地方已经被控制起来了,负责消防的士兵很快赶到,他们有序将行人遣散,谨防二次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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