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皇帝打算封一个女子为太医一事,群臣在朝堂上进行了激烈的争辩、阻拦,然而,皇帝本来就没打算听他们的意见,所以哪怕他们跪倒了一片,这圣旨依然发下去了。
散朝后,皇帝起身回了后宫,众朝臣也各自散去,办公的办公,回家的回家,以李大学士为首的朝臣们垂头丧气,痛心疾首,似乎皇帝做了什么祸国殃民之举。
听着朝臣们的纷纷议论,走在人群后的宁王面色沉重,他早就察觉到了帝后二人对女子不同寻常的态度,可没想到皇帝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把这事儿推到人前,他本以为怎么也得酝酿准备个十几年。
一个能跑去经商的皇子自然不是迂腐之人,他也见过不少才华横溢的女子,给她们提升地位也没什么。可他怕皇帝操之过急,惹得群情激愤,朝野动荡。
宁王四处看了看,打算找个同盟,去找陛下说道说道。
先看了看几个兄弟,康王神态轻松、步伐从容地走在宫道上,不像会管这事儿的样子。他争位失败后就特别服输,一门心思保住自己的亲王位,对皇帝差不多言听计从,不可能去主动惹皇帝不快。
再看齐王,如今正得意洋洋、脚下生风地走在回府路上,他迫不及待要去数数他今天得到的丰厚赏赐,皇帝将他的嫡长子提前封了世子,又赐下大批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齐王一门心思抱皇帝大腿,况且他一个风流浪子,本来也不怎么遵循礼教。皇帝按皇榜封颜氏为太医,群臣阻拦,他只看到了表面上的事,压根想不到这背后代表了什么,不太可能随自己去找皇帝。
最后看看睿王,算了,这位可能也想不到,便是想到了,也会无脑支持皇帝。他一直为许多闺阁女子的文章诗作不能流传于世而遗憾呢。
看完了兄弟又看朝臣,那些坚决反对陛下圣旨的肯定不行,那些支持的,宁王与两位丞相对上了眼光,看来是想法一致。
正好,皇帝登基后作风日渐强硬,但还是很给这两位丞相面子的。三人达成共识,一同去南书房求见。
行礼问安过后,宁王当先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皇帝闻言笑了笑,“皇兄和两位丞相是为这事儿来得啊,放心,朕和皇后心里有数,并不急着做些什么,这次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颜氏医术精湛,招贤皇榜上又早已写明,那她入太医院不是顺理成章吗?这是让女子才能显于人前的好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这次众位朝臣虽反对,但朕圣旨已下,他们就得认,况且太医毕竟不是实权官职,他们不值当地拼死反对,顶多是私下里劳骚两句。
这次的事,朕只做是履行皇榜上的承诺,而不是有意提升女子地位。只要朕不急功近利地再做刺激他们的事,时间长了这事也就淡了。
以后再有女子出类拔萃者也照章办理,次数多了他们就该习以为常了,潜移默化之下,众人的心态,社会的风气自然也随之改变,只等水到渠成时再做什么就容易了。”
宁王和林启闻言放下心来,他们就怕皇帝雄心勃勃地进行全面改革,既然帝后有打算也就不怕了,只有段相心中仍然有些堵得慌。
要说这三人中最反对此事的就是段相了,他本身的观点和李大学士是相同的。只是他知道帝后的想法,选择了妥协,否则也不会让孙女去考女官。
如今他看着孙女每日早出晚归,宫里女学两头跑还心烦呢,但也没想着阻止,宫廷女官自古有之,他还算能接受。
只是太医院向来是男子的天下,如今接受女医入职,那日后某天,说不定女子也能光明正大到朝堂上站班了,这怎么行?
段相犹豫良久,还是开口道:“陛下,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男女分工明确,男子在外拼搏建功立业,女子在家相夫教子,男女各司其职,才能保家庭和谐,社会稳定。
如今陛下与娘娘却有意使女子脱离家庭,同男人一般在外打拼,那家中诸事何人照管?子女何人看顾?长此以往只怕家庭破碎,社会难以和谐。”
“段相所言有理也无理,一个家庭中分工明确、各司其职确实有利于家庭稳定,但为何非要男主外女主内,而不能女主外男主内呢?”皇帝也不生气,好脾气地解释道。
“朕从前在边疆见过许多女主外男主内的家,许多伤残的士兵无法外出劳作,只能在家做些简单的家事,他们的妻子撑起了养家的重任,家庭同样和睦,又有何不可?
况且在市井乡里,有许多家庭需要夫妻双方共同劳作才能维持家用,男子无法主外,女子却还要主内。
男主外女主内对段爱卿来讲是双方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但对许多人来讲是压迫女子的借口。”
“陛下所言是真,可男尊女卑流传几千年,陛下为何非要改变?男子掌握了天下大部分的资源,是国家柱石,陛下却要支持女子掘起。臣只怕会引起社会动荡。”段相满脸担忧,绝大部分男子不想看到这局面的。
“朕也不是多么高尚的人,朕想的不是要解救被压迫的女子,朕想得更多的是为我宣朝多挖掘人才。古往多来,多少才华横溢的女子被困于后院,蹉跎一生。
皇后是齐老先生的关门弟子,自少年起就素有才名。齐老先生十二个亲传弟子,出了两个状元,一个榜眼,一个探花,可被齐老先生称为弟子魁首的皇后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不可惜吗?
朕与皇后成婚之后,府内府外许多事都是皇后在帮朕撑着,朝政上的事她比朕懂得多,头脑也更灵活。与北胡的决战,是朕打过最轻松的一战,因为有皇后在京城为朕平衡朝堂,免了朕的后顾之忧,这样一个人,朕怎忍心将她困在后宫内院?
宣和大长公主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父皇登基之初全赖其把控朝堂、领兵平叛,可就是这样一个文韬武略之人,因为是女子就不能继承爵位,以至于威震西境的平西王府断了传承,她本人也壮志难酬,不可悲吗?
颜氏年纪轻轻,在众多宫中太医、当世名医对瘟疫束手无策时,她力挽狂澜救了万千百姓。朕只是按皇榜所言封她为太医就惹了众臣反对,就因为她是个女子就要失去应得的权利,有道理吗?公平吗?
再说个近的,爱卿那个在宫中为女官的孙女,听说是段嘉维的胞妹,从小只跟姐姐妹妺听夫子教女四书,后来是段嘉维见她聪明时常指导,可皇后说她诗词文章皆胜于兄长,这样一个人才差点儿就要埋没于后院,你忍心吗?
她们尚算幸运,至少她们出身富贵,有读书明理、展示才华的机会,还有许多女子终其一生也不知道其实自己也可成为惊才绝艳之人。朕支持皇后办女学,就是希望更多的人得到这个机会。
朕想要一个繁荣昌盛的宣朝,朕所作所为皆为这个目标,朕以为能人辈出是国家兴盛的根本,至于这能人是男是女又有何妨?
才华出众的男子不需要靠压制女子来出人头地,至于那些酒囊饭袋,朕不会为了他们那一点儿可怜的、不值一提的面子就阻了女子成材之路。”
“陛下心胸开阔,老臣敬佩!”段相还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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