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敢回家?!听到周大江的话,我不由愣了一下,好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周叔和阿姨打你了?!
周大江的肩膀微微发着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颤声回答道:我,我的好朋友死了。
谁?!他的声音有点小,我没太听清楚,不由得往前凑近了些,问道:谁死了?!
王宇。他抬起头,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说道:他是我的同桌,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王宇?!我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毕竟周大江是小学六年级,他的同学应该都还是些小孩子,我没印象也很正常。
怎么死的?!我放轻了声音,有些好奇地问道:生病了吗?!
周大江摇了摇头,喉间上下滚动了一下,说道:我今天去学校报名,碰巧听见班主任跟其他老师说王宇死了。
似乎因为气温有些低,他的身子发着抖,声音变得越来越低,继续说道:说是,被,被人给杀死的。
被人给杀死的?!我听得背心突然一凉,手臂上的汗毛一下竖了起来,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心中暗暗思忖道: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被人杀了,又姓王——,周大江说的该不会是——王勇一家的灭门案吧?!
我惊愕地望向周大江,感觉自己的嗓子眼有些发干,使劲吞咽了一下口水,润了下嗓子,这才轻声问道:你们老师是不是说他们全家都被杀了?!
“嗯”。周大江点了点头,一滴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了下来。他声音发着颤,接着说道:班主任说,发现他的时候,都已经死了十多天了,尸体都发臭了。
他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低声说道:我昨天晚上还梦见了他,问他怎么不去游戏厅玩了,他,他说他搬了新家了,新家很漂亮。
一股夜风吹过,周大江猛地打了个寒颤。路灯的映射下,他的脸色开始泛白,全身都颤抖了起来,上下牙关“嘚嘚嘚”地敲击着,声音都跟着一起颤抖着,结结巴巴地说道:六,六哥,他,他说,要,要请我到他的新家里去玩。可,可是他已经死了,我好害怕——!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圈,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不敢回家。原来周大江和王勇的儿子王宇既是同桌,又是好朋友,乍一听到王宇一家被人杀了,第一次直面死亡的残酷,又恰好梦见了逝去的朋友请他去玩,害怕也是正常的,可也没必要躲在外边不回家啊?!搞得我还以为他爸妈揍他来着。
“唉——”,我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说道:没事,其实你不用害怕!梦到他,说明他真的把你当朋友,还记得回来看看你。
可是——。周大江似乎还想说什么。
走吧。我出声打断了他,攀着他的肩膀说道:我送你回家去。
不知道是因为天冷的原因,还是因为恐惧的缘故,周大江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周大江的身体有些发僵,机械地迈着步子,每一步都走得僵硬而迟缓,随着我朝着城南走去。
我一路上都在不停地安慰着他,好不容易让他放松了下来。可是一步入城南,周大江的身体便又紧绷了起来,呼吸变得极为短促,整个人也显得十分紧张。
我心里隐隐感觉有些奇怪,为了缓解他的紧张,于是故意放慢了脚步,边走边问道:大江,我记得你读的是城关小学吧?!
“嗯”。周大江闷闷地回答了一声。
“诶?!”我好奇地问道:我听说今天你们学校有人被抢了,有没有这回事啊?!
“呃——”。周大江的身子一滞,一下就停住了脚步,身子再次颤抖了起来,扭头望着我,再也不肯往前一步。
我攀着他的肩膀,试着往前带了两步,可他整个人却像钉在了地上,动也不动,只是胸口随着急促的呼吸不断起伏,嘴唇哆嗦得厉害。
我当即一愣,望着一脸惶然的周大江,问道:大江,你怎么了?!
六,六哥。周大江的神情似乎紧张无比,嘴里说道:就,就是那些家伙干的。
“啊?!”我听得一脸懵,问道:什么是那些家伙干的?!
那帮抢钱的人。周大江的口齿忽然变得清晰起来,只是人显得稍微激动了一些,他伸手朝着前方一指,说道:他们就住在城南旅社!
那帮抢钱的住在城南旅社?!难道还真的是那几个家伙干的吗?!我猛然间想起了那几个关西镇的家伙,瞪大了眼睛,顺着他的手指望向城南旅社的方向,二层楼以上的窗户很多都亮着昏黄的灯光。
我惊愕地问道:你说抢你们学校学生钱的就是那几个关西镇的家伙吗?!
周大江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说道:今天早上,他们几个人蒙着脸躲在西口巷里,拦住了一个去学校报名的学生。我当时恰好也刚走到那儿,发现他们手里拿着刀,感觉不对劲就赶紧跑了,他们还追我来着。
我操!又是蒙着脸干的?!这帮家伙居然连小学生都抢,真他妈的不要脸!但是我心中仍然还有些疑问,疑惑的问道:大江,他们蒙着脸,你怎么肯定就是他们干的。
鞋!周大江怔怔地说道:他们里面有个小平头,穿着一双回力鞋,我见过那双鞋!
回力鞋?!我顿时来了兴致,如果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了是谁在拦路抢劫,我的冤屈不但可以洗清,还可以给何哥他们快速破案带来便利。
我有些兴奋了起来,继续追问道:是在吴老三的游戏厅里见过吗?!
不止在游戏厅里见过。周大江抬头望向了我,木然地摇了摇头,出乎意料地回答道:我在王宇家里也见到过。
在王宇家里?!夜风突然变大了,吹得我后颈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再次出声问道:大江,你说什么?!王宇家里?!
“嗯”。周大江此刻的表情有些骇人,他的嘴角抽搐着,眼泪却诡异地悬在眼眶里没有掉下来,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城南旅社的方向,继续说道:六哥,我开始的话还没有说完。
周大江的身体又开始发抖了,颤声说道:其实,除夕那天晚上,我和王宇约好了一起出去放鞭炮。我吃完年夜饭以后,大概十点多钟就跑去王宇家找他。结果去了以后,他家里的灯明明是亮着的,可是再使劲敲门也没人回应。
我有些好奇,刚好发现走廊位置有栋贴着窗花窗户的玻璃上,有一个小小的缺口,于是撑着窗沿从那个缺口朝屋里看去。窗户正对着客厅,从那个小洞里看过去,就看到王宇的爸爸好像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床被子。
沙发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只能看到他的下半身,背对着我,脚上穿的就是一双回力鞋,左脚鞋上的那个标志已经破了,缺了半块。
周大江缓缓把头转了过来,看着我说道:六哥,那鞋跟今天那个小平头脚上穿着的那双鞋——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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