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依旧不回头,久久没有开口,挺直的脊背迸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尽管两人相隔的距离有些远,苏默还是感受到了那股透彻心间的凉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掌紧了紧,该死的,早该沉睡脑底的监狱记忆,再次有苏醒的迹象。
苏默手抖着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白开水,猛灌下去,一股透心的凉意从喉间顺着管道一路向下,饮意未尽,又灌一杯,冷静慢慢回归,她甩了甩头,将不该有的杂念摒弃掉,静待罗杰的反应。
顾丽伸手握住她有些微颤的手,关切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冰,是不是空调开太低了?”
苏默回拍她一下,摇了摇头,硬是扯出一丝干笑,道:“别担心,我没事,可能真是空调开的有点低了。”面不改色地附和完后,她又抬头望着前方的罗杰。
顾丽不信她的说辞,见她的目光一直在罗杰的身上,骤然间想起罗杰的身份,以及她那些不为人知的监狱过往,这些痛苦的经历,好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又恍似一切都发生在昨天。
顾丽将目光收回,神色复杂地看着苏默,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若非自己所想的那样,猛然提起她的过往,不过是给她徒增烦恼,想了想,握着苏默手掌的力道又大了些,她在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苏默,一切有她,风雨同舟,她会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心思细腻的罗敏儿,很快察觉到空气里微妙的气息变化,迷糊的眼睛在空中不间断地转动着,观察半天,也没能弄明白那股子不对劲出自哪里。
许久过后,一动不动如石雕静止站立模样的罗杰,终于开口,语气淡淡的,让人听不出情绪,“皇甫爵。”你的前男友。
话音刚落,若非苏默及时阻止住,桌面上的杯子早已被顾丽砸到他的身上,她愤愤不平地看着苏默,对她的制止,非常生气,却又舍不得对她发火,只能扭过头自我生闷气,天下男人果真都是一个德行,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一个扫兴的存在!
“罗警官特意跑来我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样一件无足轻重的无聊事?”苏默的面色沉了沉。
“无聊事?”罗杰终于转过身,有点愕然,目光复杂地望着她,“你不感动?”
苏默冷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感动?”
“你把它推倒,他为你重建一座,如此浪漫的行径,是个女人都会感到幸福吧?”罗杰非常直男地说出自己的理解,
苏默问:“罗警官,你知道这个社会最大的悲哀之处在哪吗?”
罗杰沉默地看着她,虽作思索状,却迟迟没有说话。
“永远将女性物化,想当然的觉得女性的种种改变只是为了更好地吸引异性的目光,擅于给女性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却又对自己自身没有半点清醒的认知,一颗脑存量有效的脑子里,一天到晚,所思所想,尽是些不切实际的腌臜事。”一大段话说完,苏默感觉嘴巴里有点干,又灌了一杯水,轻啜一口,而后继续道:“罗警官,你特意来我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么一件事,是想看我感动得痛哭流涕还是纯粹是想看我笑话?”
“姐姐,不是,是我要来的,是我想来看你,与哥哥无关。”罗敏儿站了起来,慌乱地挥手解释,而后又恼羞成怒地对着自家哥哥道:“哥哥,你为什么要惹姐姐生气,我讨厌你!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罗杰被气得笑了,这妹妹就是个“吃里扒外”的小没良心,胳膊肘就知道往外拐。
他的视线在罗敏儿横眉冷对的面容上打了个转,十分识趣地向苏默道歉,“抱歉,我只是以为你会想要知道,并非有意惹你不快,希望你原谅我的无心之失。”
“姐姐,你不要生气,我以后再也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好不好?”罗敏儿抱着苏默的手臂,言语娇弱地央求着。
罗杰知道亲妹妹会偏心,但属实是没想到她的心偏成这样,生起气来,连“哥哥”都不喊,直接以“他”代替。
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倘若苏默真应了她,那老爸交给他的任务,不就泡汤了?
越想越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这妹妹,现在真是越来越具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潜质了。
此刻,他恨不能让时间倒退,如果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几个月前,他一定不会让她出去游玩,想方设法也要将她留在家里。
“姐姐没生气,姐姐只是在跟哥哥探讨一点人生哲理问题而已,敏儿别担心,坐下来好好吃饭,好吗?”苏默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冰冷的面容上带了一点点明媚的笑容。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苏默对罗敏儿真是越发的喜欢,故而,她并不想从罗敏儿纯真的脸庞上看到忧愁的表情,她仔细呵护着,就好像在呵护童年悲惨的自己。
罗敏儿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却在苏默的俯视下,乖乖地坐回原位,偷偷地竖起耳朵。
“罗杰,在你的认知里,我应该为此感动,可你知道爱情的本质吗?”苏默望向一直呆站着没有任何反应的罗杰。
罗杰端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她虽然在竭力遏制,但他依旧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她的鄙夷与拒人千里之外的不近人情。
苏默特意将语速放慢,平静的眼神里透着一股不屈的刚强,“爱情是傲娇的,容不得在其中掺杂一丝一毫的杂质,只要有一方不尊重它,另一方必离弃,但凡晚一秒,不仅是对自己的不尊重,也是不自爱的表现。”
女人,自生下来就不是攀附男人生存的菟丝花,她是个骄傲的个体,内心坚韧蓬勃有深情,既爱得起也放得下,对待感情,从不拖泥带水。
旁边的顾丽,被苏默的说辞雷得外焦里嫩,她很早之前就知道苏默有一副好口才,特别是怼人时那滔滔不绝的模样,她鲜少在哪个人身上看过,这会儿,更是崇拜得双眸闪闪发光。
罗杰听闻,不发一言,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脚步停顿,道:“敏儿……我过几天再来接她。”
乍一看,竟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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