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微风吹过,花上的露水稍微减轻了些,花心直直地竖起,每朵花中都出现一尊古佛,低着眉毛,双手合十。
看了一会儿,那些古佛都变成了金身。七窍这时呆呆地站在那里,像着了迷一样,只是对着花心不停地礼拜舞动。
过了很久,古佛好像移动了脚步,高高地坐在花心外面,向七窍招手。
七窍很害怕,跪在地上说:“古佛您有什么教诲吗?弟子愿意遵从您的教导。”
古佛脸色变得温和,慢慢地说:“佛门、道门,和儒家的情感是相通的;三教的不同之处,也不过在于这颗心。因为你前世的根骨,是属于上天的道根;因为心怀阐扬大道不成的怨恨,就想成为扰乱大道的人。一进入红尘俗世,就沉迷其中不能清醒;现在提醒你,要赶快跳出这迷津。你本是道门的弟子,就该回归道门;佛说的话不会虚假,不要耽误了你的前程。”
说完,一阵香风拂过,花瓣一片片地坠落到地上,一朵花也没有剩下。七窍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根杨树枝。
七窍惊讶不已,从此以后好像有所领悟,对朝廷的爵位和闺房中的美貌妇人厌恶到了极点。
珠莲见丈夫很久都不进卧室,不知道他每天在书斋里做些什么。于是她迈着轻盈的脚步,偷偷地去察看动静。
正好看见七窍默默地独自坐着,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时而露出喜怒哀乐的表情,时而做出手舞足蹈的样子。
珠莲不明白,悄悄地踱步进去,在七窍身后屏住呼吸偷看。
七窍独自坐了一会儿,突然拍着桌子大声说:“佛说的话真是至理,一下子把我从迷醉中唤醒了,我要辞去官职回到家乡,愿意做一个修道的人。”说完,又鼓掌说:“这才是真正的打算。”
珠莲假装从外面走进来,低声询问道:“郎君最近有什么事,都不进卧室了?”
七窍说:“朝廷里政事繁忙,没有一点空闲时间。”
珠莲说:“我特地在内庭设了宴席,请郎君去喝一杯。”
七窍说:“这几天我心里不痛快,很不想喝酒。”
珠莲说:“郎君既然心情不好,少喝一点也可以解解闷嘛。”说完,用她那纤细洁白的手拉住七窍的衣服。
七窍见她莲步轻移,行走艰难的样子,于心不忍拒绝,就跟着她去了。
珠莲懒得走路,便搭着七窍的肩膀缓缓前行,一时间她身上脂粉散发的香气,比兰花和麝香还要浓郁,再加上她那楚楚可怜的艳丽姿态,还不停地莺声燕语叫着郎君,七窍刚刚醒悟的心,已经又迷去了一半。
等到进入宴席中,婢女们都一起过来奉承,七窍没有不答应的。
七窍在这时又吟诗道:“人们说仙人最能愉悦性情,不过是驾云乘雾而行;就像这筵席前花鸟的声音,和蓬莱仙岛四季如春的景色又有什么不同呢?”
珠莲听了这四句话,更加妩媚喜悦,把七窍的心完全稳住了,然后才问道:“郎君你的心志为什么又有了变化呢?”
七窍就把花中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珠莲说:“那女子不是散花仙女,是和邪道的人暗中勾结;那佛也不是西方天竺的佛,是邪道的人巧妙伪装的;这些都能迷惑人,郎君你必须早点醒悟。”
七窍心里想:“这话也有道理。哪有仙女、古佛出现在花心的呢?肯定是旁门左道之徒,借此来迷惑我的心性的。”从这以后,他就不再轻易买外面的东西了。
三缄暗自知道七窍又被珠莲迷惑了,修道之心刚要显现又隐藏起来了。自己暂且再施展一下仙法,售卖一面镜子来试探他。
后来有一天,七窍商议政事回来,远远地看见三缄捧着一面大镜子,光芒四射,十分可爱。
他想买下这面镜子,又担心是邪道的东西,会迷惑人心性,就没有理会回家了。
等到回到衙门,想到那镜子的光辉,心里又舍不得,思念之情十分深切,别人都不知道。
第二天上朝商议政事,回来走到半路,又看见三缄拿着镜子在前面。
七窍刚想喊他,三缄假装转过身,用镜子对着他一照。七窍顿感神思疲倦,就躺在车中。
一直到了衙门,还没有醒来。家人进去禀报,珠莲率领着婢女们,把他扶进卧室安置休息。
七窍自从躺在车中,就看见那个捧镜子的人向他招手,便随后跟了过去。
走到一个地方,亭台楼阁,错落分布如同繁星,三缄竟然引导着他的魂魄,进入一座亭子里坐下。
小童献上茶后,又摆上宴席招待他。七窍连喝了几杯酒,觉得酒味如同饴糖般甜美,香气如同桂花般芬芳。
喝到半醉的时候,七窍便拱手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三缄说:“这是仙府啊。”
七窍说:“这地方属于仙府,那你是仙子吗?”三缄点了点头。
七窍说:“你叫什么名字?”
三缄说:“就是你平时所寻访的三缄啊。”
七窍高兴地说:“你果然是三缄兄啊!自从那年一别,你在什么地方修炼,竟然修成了大道呢?”
三缄说:“你我之间的经历曲折离奇,到现在才见面。那年你见到的,是总真童子变化成我的模样,想要扰乱你的修道之路。我自从寻访你没有遇到,误打误撞进入了官场,科举高中,做了昆明令。没想到一时疏忽,多次被云上衣弹劾上奏,被发配到南方蛮夷之地,受尽了艰难困苦。从那以后我对仕途心灰意冷,就在家中修道。承蒙仙真们多次指点,道业已经修成。至于你和我,原本都是紫霞真人的门徒,如今你官位高爵禄重,享受着荣华富贵,再加上身边有妖姬相伴,有很多人讨好取悦你,我担心你痴迷不悟,仙根堕落,特地来指引你。无奈先是假装售卖鳌鱼,就像白纸上所写的内容那样,你却没有领悟;接着售卖名贵的花,用仙女、古佛一次又一次地来点化你,可你被妖姬迷惑,又没有领悟;如今把你的魂魄勾到梦中,再对你进行指点。你应该赶快把追求功名利禄的心转变为追求大道的念头,修成仙子,仍旧回到紫霞洞府,一同进入绣云阁,来偿还前世的因缘。”
七窍说:“我听说邪道的人迷惑人,常常借助幻境,我所害怕的就是这个。”
三缄说:“你身处官场,那才正是幻境,怎么能把真实的境界认为是幻境,把虚幻的境界认为是真实的境界呢?我没想到你有着仙骨仙根,却迷惑到了这种程度。”
七窍说:“既然不是幻境,我想看看你的仙法。”
三缄说:“想要目睹仙法,这又有什么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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