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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嗯。”“对不起，乔勉。”“嗯。”她仰起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在眼前变作一团白雾，像他抽烟时那样。她低头，倾身，将他的双手慢慢移开，两人的额头紧紧相抵，一呼一吸在咫尺之间，淡淡的温热。乔勉问：“冷么？”他摇头。“不冷？”他没有回答。低浅的气息以及冬季外套衣料的摩挲声，这声音低缓厚重，却有种踏实的感觉，她伸手抱他，只用了一点点力气，那些声音就在耳边，包围着他。程何钧闭上眼，好似海浪中求救的船只，紧紧拥住她，粗重的呼吸落在她耳边，像哭一样。她不知道当年那个叶子是怎么想的，可是她知道自己怎么想，一清二楚，字字在心。“程何钧，你听清楚了，我认定了你，其他人其他事我根本不在乎，未来怎样，我欣然接受。”寒风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很轻很轻，他听到胸膛里的那颗心拼命跳动了几下，仿佛要叫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在这一刻，因为这个女人变得强而有力。她自己呢？完整吗？不尽然。但冥冥中有股力量，强大到无法挣脱的力量，让我发现了你，你找到了我，两个人的世界拼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世界。那个世界，不是世外桃源，没有霓虹焰火，只是他们两人的水域浅滩，更不会有旁人多看一眼。他睁开眼，好像沉入水中，死了一遍，又重新活了过来。搭讪乔勉躺在床上，冬天像不会结束一样赖在了这座城市，风时不时拍打窗户发出生硬机械的响动。到家后，她什么都懒得做，外套也没脱就躺下了，长发恣意披散着压在身后。她两手放入大衣口袋里，摸到一样东西，是那张有点皱了的康复中心通行单，她拿出来捏在手里，只是看着，什么都没想。不久，她把单子折两折又塞了回去，心想：这件大衣下个月得送去干洗了。她够到床头的手机，打开日历看了看日子，程何钧之前说后天寒假就结束了，他得回去上课。她想，这男人也够懒的，放那么长的假竟也不去做别的事，顺便把她也带懒了。她慢慢起身把大衣脱下挂在了衣架上。康复中心的事她半点都没放心上，那于她而言从来都不是阻碍。额头上的伤也总会好的。任思南在开学前一天夜里才姗姗来迟到了学校，他看了眼课表，幸好早上第一节没安排，他应该能一觉睡到九点，然后再去上程何钧教的专业课。他又盘算起实践的事情，心里不由一乐。下铺的江越在这时候抬腿往床板上蹬了两下：“思南，你真打算考本专业的研啊？”“不然呢？”“咱这专业前景真的很烂啊，你还打算钻下去？”任思南捧着手机一顿滑：“我又不是你，家里有厂，回去直接当老板。”江越一个踉跄的鲤鱼打挺，磕得整张床剧烈晃动了几下，任思南扶着墙正要开骂，转头看到他趴在床沿说：“你有你妈啊，考出去念个别的不行么，或者毕业了跟着我干，有我一口饭也不能让你喝不上粥。”任思南放下手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伸出食指左右摇了摇，贱兮兮地说：“我们不一样。”“靠，装什么呢。”江越伸手朝他挥拳。任思南闪了闪：“你穷得只剩下一个万亩养殖场了，你爸爸我不一样，这是精神上的富足，懂吗？”江越眉毛一横头上冒烟，两下就爬上梯子，飞扑过来笑道：“你妈的！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谁才是本寝的爹！”话音刚落，门口那床传来质疑：“哦？听说有人要跟我抢王座？我来会会你。”说着又有两个人一同加入了“混战”，t?大学男生果然幼稚得不像话。这场战争最后变成了以四人切磋拳皇97的形式决出胜负，一整个宿舍只听到键盘噼里啪啦地响，三局两胜变五局三胜，一拖再拖，熄灯之后还插着小夜灯奋战。十二点半的时候，任思南大获全胜，终于暂时当了回“爹”。但当爹也得按时起床上课，尤其是程何钧的课。第二天一早，他险些睡过头，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和江越他们拎着包冲去教室。不前不后的有利地形已经被抢完，他们只好坐在倒数第三排靠门的位置。铃响前一分钟程何钧才进教室，放下书，两手笔直撑在讲台上，静静等着时间到点，脸上有一丝淡淡的倦容。他也假期综合症了？任思南正想着，讲台上那道目光正好看过来，视线撞到一块儿，程何钧微微眯着眼，眼神不善，任思南赶紧看天，手搭在后颈上假装脖子疼。而程何钧也恰好捕捉到了另一个人，最后排，靠窗的角落。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稍稍有点不自在。像校领导突击检查一样。程何钧喜欢用板书胜过投屏设备，袖口随意卷了两下在黑板上写写画画，他的粉笔字和写在纸上的一样干净漂亮，课程内容涉及水生生物领域，图解也画得很详细，讲课时他偶尔会开几句玩笑不至氛围太过沉闷。但眼神总时不时会飘去角落。其实不止他，早就有人注意到最后排的女生，在这样的环境里她实在有点突兀。农学专业阳盛阴衰得厉害，放眼望去几乎全是男生，大冬天开着空调闷在教室里连味道都不那么好闻。江越在桌底下摆弄手机，碰了碰任思南说：“快点加入战局啊。”“你跟边上玩吧，我还有一会儿。”“快点啊。”“等等。”看任思南低头奋笔疾书，江越有点扫兴，百无聊赖地抬头扫视了一圈。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他像被戳中要害，胳膊肘用力捅捅任思南，压低声音说：“喂喂喂，你快看最后那排！”“又干嘛？”任思南低着头，对着黑板一顿猛抄。“咱们系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美女的？”他手上不停，嘴里鄙夷道：“想多了吧，整个学院都不会有美女的，你审美有问题。”前排人听到马上扭头过来：“这回他审美真没问题，不信你自己看。”“对啊，你自己看！”江越死命晃了晃他。任思南强行稳住姿势，趁着程何钧黑板擦潇洒一挥之前写完了最后一行，他把笔一扔，在江越猥琐的表情下慢悠悠地回头。窗外的光亮有点刺眼，教室灰蒙蒙的窗帘随风抖了抖，任思南脑子忽然像过电一样，下巴险些掉到地上。“我去！！！”“操！”江越抬手把他头往桌子底下按，压低声音骂道：“你喊什么？！”程何钧听到动静回头看向任思南那里，江越瞬间撒手，正襟危坐。任思南抬起头，两眼往窗边斜了斜，老远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程何钧微微眯起眼，带着点警告的意思，粉笔往黑板上一按，断成了两截。下课前五分钟，他把今天内容做了个收尾，拍拍手上的粉笔灰说：“假期里收到通知，下月中旬出去实践，和上次一样，还是我来带队。”话还没讲完，教室顿时嘈杂起来，前排有个男生高举手臂大声问：“老师，这次去哪儿啊？”“老地方。”耳边立马嘘声一片，怨声载道，情绪转换快得跟变天一样。程何钧眉头皱着脸上却在笑，他卷着教科书砰砰敲了两下桌子，对台下那群闹哄哄的学生来回指了指：“知足吧小子们，赶紧收拾行李去，下课。”他转身走出教室，干净利索，里面顿时炸了锅似的全是男孩喧闹的声音，哪还有人记得角落里坐的谁。江越迅速打完一把游戏，准备直冲食堂干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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