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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或许她以后都不会再来了。潘昊诚和她说了句什么，她没听见，转眼看着他。他撇撇嘴，伸手替她拉过安全带扣上。他问：“鱼喂好了？”“嗯。”她假装不经意地捋了下头发，手臂隔在了两人中间。友情车缓慢行驶在市区的道路上，他们出来时恰巧遇到下班高峰，导航路段一片通红。车里放着一些让人记不住旋律的流行音乐，潘昊诚把音t?量调低问乔勉：“要不先去吃饭吧，我看商场就在附近。”“不用了，我回去自己买点。”“现在堵着，吃完再……”“真的不用了。”乔勉打断他，语气有点强硬。潘昊诚没再坚持，他坐在驾驶座上默默看着远处的信号灯。他前天从青岛飞广州，跑去请那个同学一家子吃了顿饭，人家碍于情面确实去打听了，但最后信息基本都对不上，他只能马不停蹄再飞回来告诉乔勉。这段日子，乔勉一直在等那个人，但他始终音讯全无。潘昊诚不想看她这样，又出于跟程何钧的交情，因而这段时间一直在帮乔勉找人。其实他自己也有很多事要处理，公司上上下下好几十人，每个月几十张嘴等着发钱吃饭，公司得接业务、联络、进出货，大事不少小事不断，那些说做老板轻松的也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实在犯贱，也常常窝火，既对程何钧，又对自己。信号灯跳了三轮，车终于从拥堵的东段路开到了西段，挤牙膏似的往前挪了一百来米，他抓了两下头发，叹了口气。边上很久都没什么动静，他转眼一看，乔勉靠着椅背睡着了，微微偏着头，长发披在肩侧，贴着脸，有种与平日不同的温柔宁静。他手肘支在车窗边静静看了两眼，心里的火又一次被浇灭。他把音乐关了，车里安静下来，不料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乔勉的肩膀抖了一下，皱眉把脸埋进领子里。潘昊诚急忙接起来，电话很短，最后他只说了句“马上过来”就挂断了。看着前方拥堵的车道他发了会儿愣，表情渐渐凝重。“怎么了？”乔勉问道。“我外婆病了，在市医院。”乔勉说：“你不用送我了，直接开到那里，我自己坐车回去。”“行。”市医院离堵车的地方不远，过了拥挤路段后不一会儿就到了，他快步走向急诊处，乔勉没有马上去车站，打算看看情况后再走。潘昊诚外婆的床位靠近走廊末端，临时的急诊床位都用板材隔开，划成豆腐块大小的隔间。隔板左边就是两台自助缴费机，不断有人来来往往，可地方又小，走进去都费劲。潘家三个人围在床边，潘母见儿子来了，情绪似乎有点控制不住，抬手抹了抹眼泪，潘昊诚揽着母亲的肩安慰了几句，一旁潘父也一同来关照妻子的心情，一家人紧挨在一起，相互依靠，彼此支撑。乔勉站在远处默然看着，移开了目光，并不是羡慕，而是觉得这样的场景离她太过遥远。架子上挂着的点滴瓶空了一个，潘母按铃叫来了护士，护士的推车勉强挤入过道给老人换下一瓶。潘昊诚拿着单子正准备排队取药，潘母拉住他说了几句，潘昊诚边听边点点头。等拿完药，他走到角落开始一个接一个打电话，拨了两三个，可能都不太顺利，他揉了两下后脑勺明显急躁起来。潘昊诚放下手机在走廊尽头来回踱步，心里一阵迷茫，他抬眸，望向偌大的急诊处，竟发现乔勉还没有离开。他走过去问：“怎么还不回家？”“你外婆怎么样？”“还行，年纪大了基础疾病多得住院一段时间，没什么大问题的，你早点回去吧。”乔勉抿着唇没说话，刚才他的样子她都看在了眼里。她试探地问了句：“是不是碰到问题了？”他沉默了下，没想到她会主动问自己，因为知道一点乔勉家里的事，所以不确定和她提这个是否恰当。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门外两个急诊医生推着移动床跑进来，飞快地从二人中间穿过，由于人流密集，眼看安保疏导了一会儿才把病人彻底送进手术间。潘昊诚终是按耐不住了，他两手插兜里，半低着头说：“住院部的床位全满了，排队也不一定有，这里人来人往的空气不流通，老太太心脏又不好，我就想托个关系让她住进病房。”说到这儿他耸耸肩，干笑了两声：“可惜，我这生意场上还真不认识什么医疗系统的人。没钱难受，有钱没办法花也难受。”乔勉听完这话平淡地“嗯”了一声，当即说：“我帮你想办法吧。”潘昊诚一怔，抬眼看着她，完全没想到她会那么快答应下来，他既惊讶又意外：“我知道你和你妈……不想说的话也不用勉强，我不想让你为难。”乔勉浅笑一下：“没关系，我另外认识一个人。”“是吗？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了。”他搓了把脑后的头发，低头笑了笑。乔勉道：“等办成之后再说吧。”“嗯。”潘昊诚点点头，眼神诚恳道，“乔勉，谢谢了。”她淡淡一笑，指了指他背后，隔间外，潘父潘母正在四处张望。“走了。”说完，乔勉转身向医院门外走去。老城区翻新的商业街上开了几家露天咖啡厅，闹中取静，地段很好，乔勉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十分钟到。坐在沿街位置的人很少，她远远看了眼店招，还没推门进去，就有人在玻璃落地窗后冲她拼命挥手。来和她见面的人叫童凌嘉，乔勉的发小，一个在她看来目的明确，无比聪慧的女人。她已经点了一杯咖啡和一个香草慕斯，乔勉还没坐下，她就招呼服务员拿来菜单放在她面前。童凌嘉小口喝着咖啡，在乔勉浏览饮品单的时候悄悄打量了她一遍。“上次见面已经是一年前了，我刚从美国回来那会儿，没想到你现在会主动叫我出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乔勉笑笑，说得很直接。她放下咖啡托腮看着她，眼睛笑眯眯的：“说吧，有什么事要求我。”乔勉随意点了杯咖啡，等待间隙，她明明白白地说道：“有个朋友，家里老人病了住不进病房，现在三甲医院急诊间的情况你比我清楚，所以……”凌嘉有些诧异：“就这事？”“嗯，就这事。”她点点头。童凌嘉笑了两声：“还以为什么呢，我明天就可以帮你去打招呼。”“不麻烦吧？”“不麻烦啊。”她举着蛋糕叉子指了指乔勉，“你不要老觉得会麻烦别人，朋友嘛，关键时候就是用来麻烦和打扰的，说不定我以后也会有事麻烦你呢？”见乔勉没话，她继续道：“说实话，我觉得从我回来以后，你跟我生疏不少。”乔勉沉默了，童凌嘉的父亲和施雯是医院同事，父母也都是双职工，她们同一个小学同一个中学，放学以后不是今天在这家吃家政烧的菜，就是去另一家吃，可以说形影不离。高二那年，童凌嘉被父母送去美国，后来她主动选择学医，每年还会飞回来看她。直到一年半前，童凌嘉完成学业回国，借助父亲的资源在市人民医院当了名外科医生。她们分别已经有十二年，在她印象中那是段很漫长的岁月，甚至超过了她们曾经日夜相处的时光。乔勉抿了口咖啡直言道：“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但……你可能已经有了自己的圈子。”童凌嘉笑笑，她感觉得到，乔勉对别人总是缺一份信任，这种缺失来自她本身的性格以及原生家庭，她比任何人都懂这种感觉，因为那曾是她们所共同经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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