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慎粘上一点,谁也不知道这些干涸的血迹在他们离开过山车后会不会吸引来“猴子”。易北眯起眼睛,对着前方已经快爬到车头的男生喊道:“小心座椅上的血。”这个长手长腿、染着绿色头发男生是刚才前排的两个幸存者之一,能活到现在肯定是有些本事。小绿毛身手很了得,不一会就脚踩着车头跳到了轨道上,抱起手臂,作壁上观地打量着还在过山车上的几人。当易北正准备将手臂撑向另一辆过山车易北慢吞吞伸出一只手:“易北。”宋谕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眼神有些玩味:“听起来像是个假名,不过没关系,干我们这行的都不看重这些。”剩下的两人也简略地报了一声名字,宋谕一一挑眉算是回应。几人在轨道上站成一纵排,纷纷打开手机电筒来照亮。张斌走在一行人的最后,他手机电筒的亮度明显要比其他人暗淡上一点,只能照清楚自己脚下的一块地。几人中属宋谕走的最轻松,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环形轨道的尽头:“这鬼地方离地面有几百米那么高,我事先说好,一会爬下去全凭个人的心理素质,我摔死自个认倒霉,你们也别指望我。”张斌听了这话立刻想说点什么,不过被陈莉拦了下来。她说:“你放心,在这里都是各凭本事,搭把手是情分不搭手是本份,没什么可抱怨的。”这段话说的不卑不亢,宋谕不由转过身多看了她几眼,笑了起来:“你是个明白人,在这种地方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已经不错了,少管闲事才能活得更长。”易北掀起眼皮,没有搭理几人。他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轨道上,这些轨道就像是架在高空上的梯子,钢架之间的缝隙很大,一没看清就可能会脚滑掉进去。高空轨道上风极大,说话都得要比平时高一倍的音量才能勉强听清,更别说要在夜里顶着狂风在百米高空上行走,哪怕只是想保持住体温在这里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走在最前面的宋谕,其他人的脚步都有些晃悠。几个男生倒还好,陈莉过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只穿了一条清凉的裙子,现在冻得嘴唇乌紫,哪怕她尽可能用背包挡住身体,但捏着手机的手还是抖个不停。张斌跟在她的身后,手指几次按在冲锋衣的拉链上,却又迟疑地放了下去。他知道宋谕其实说的没错,在这种地方圣母,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他只管自己活下去就好,这种时候还要照顾老人和妇女就是一句屁话。再说了,陈莉自己都说活下去各凭本事……这样想了一会,他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陈莉悄悄把两只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她实在太冷了,两只露在裙子外的胳膊针扎一样疼。“穿上。”蓝色的棒球服被一只指节瘦削的手递过来。陈莉惊讶地抬起头,要不是那件外套就垂在她面前,她几乎以为自己冻出幻听了。就像她刚才所说的,在这种地方帮一把是情分,不帮才是本分,可谁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救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呢?心头一热,她的眼眶不知怎么的就开始湿润,鼻头也有些发酸。前方的易北微微侧过身,黑暗中他只穿了一件纯色短袖,肩宽腰窄,就像是杂志封面上走出来的模特。陈莉用快要冻僵的手指接过衣服,小声说道:“北哥,这上面太冷了,你只穿短袖不行,要不我们换着穿吧。”易北摇了摇头,神色很平静:“一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体力消耗太大,这样下去你吃不消。”前面是宋谕听见两人的对话,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良知、道德、善良都是生存在末世必须要舍弃的劣性。一群浪漫主义的小鬼可没法适应残酷的现实主义世界。不过……他才懒得去管。优胜劣汰,自然法则,剩下的就交给无所不能的真主呗。一行人绕着环形轨道走到尽头,轨道在这里经过一个圆弧幅度后垂直扎向地面。陈莉主动把自己的散粉拿出来,给每个人手上都扑了厚厚一层。宋谕站在轨道边缘,单手拉住钢架的缝隙,如同一只灵活的猴子几下便爬了下去,几百米高空上强大的气流似乎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见宋谕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易北转头向过山车停下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们已经走出了很远,过山车上的彩灯一闪一闪,在黑暗中放着昏暗的黄光,那些彩色的气球被高空上的风吹着晃晃荡荡,一切就像一张永远被留在过去的老照片。缓慢收回目光,他往外迈了一小步,也开始抓着钢架开始往下爬。不过他没有宋谕那样的身手,没过一会两人之间就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几百米高空的气流绝对不是小儿科。易北被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眯着眼仰头朝上,就看见陈莉单薄的身影就像一只断鸢被高空的气流吹得东倒西歪,好几次都像是差点摔下来。幸亏她足够谨慎,每次都能用两条胳膊死死抱住钢条。一行人有惊无险,终于从几百米的高空下降到最低点。张斌最后一个下来,落地的时候脸色极度难看,两条腿已经有些打摆子了。宋谕这时候也从黑暗里探路回来,见剩下的几人虽然面色都不好看,但总归都还活着,他挑起眉毛:“前面有两条岔路,右边路上有一辆过山车,不过不清楚终点是哪里。”于是几人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另一辆过山车。过山车的规则一里提到如果座位安全扣损坏,需要立刻更换座位,一直待在轨道上显然是违反规则的。宋谕在前面带路,几人很快就来到他所说的过山车前。这架过山车和之前那辆从外表上几乎没有差别,只是车上的彩灯颜色要暗淡不少,离远一点就看不清楚。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一分犹豫。易北思索了片刻,脑中闪过女检票员之前的话,于是绕开宋谕,走到车门边一抬脚率先迈了进去。三道目光同一时间落在他的身上。见他好端端坐在车里,既没有少胳膊,也没有缺脑袋。于是其他几个人也忙跟着坐进过山车里。当所有人的安全叩全部叩好时,过山车的灯条忽然明亮了起来,随即便开始播放让所有人都再熟悉不过的《小星星》。陈莉脱下身上的棒球服,然后递给易北,神色很认真地说道:“谢谢你北哥,以后只要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易北一向认为这些话听听就行,只是点了点头,倒也没往心里去。过山车带着四个人缓缓向黑暗中使出,轨道与车轮发出咯噔声,有点像是在坐以前的绿皮火车。开了大概七八分钟,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亮着黄色灯光的站台,过山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直到穿着制服的npc替他们解开腰间的安全叩,陈莉甚至还有些没回过神来。……这么简单就结束了?与前半段的九死一生相比,后半段简直轻松的匪夷所思。巨大的差距很难不让人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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