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望着裴晋不断往下攀爬的身手,心中疑惑:裴晋不是文人吗?怎会有武艺在身?
裴晋不知黑鹰的想法,用全部心神来寻找可能的落脚点。向下的石壁并不是完全垂直的,这给他降低了很大的难度。他接连踏上了几个凸起的石块或植物后,刚要继续往下,陡然发现他右边几米远的岩壁上沾染了微微血迹。血迹还未完全变黑,透着一点鲜红,显然并非很久之前留下的。
“难道是她留下的?”裴晋自言自语道,“那我之前的路线一定有哪里出了错。”
他双脚用力向上一蹬,整个人腾起半个身位后,两臂立马紧紧攀附在岩壁上。他又落回到了上一个落脚点。他呼出一口气,心脏砰砰直跳。虽然这一年多他勤练武艺,但毕竟没有做过如此危险之事,内心也很是忐忑。
裴晋接连变换落脚点,终于落到了沾有血迹的岩壁上。他站在此处再重新观察周围环境,发现他右下岩壁上的尘土有被碾压过的痕迹,这极有可能是白若芙的下一个落脚点。
由此看来,他估计白若芙的路径是不断向右移动的。倘若他刚才并未发觉这一点血迹,攀援而下的路径和现在的预计路径将会通向完全不一样的位置。
裴晋深吸一口气,向右下跃去。一年多的武艺练习,给他带来了强健的臂力、腰力与腿力,方能让他紧紧攀附在岩壁之上。
裴晋不断地尝试、跃回,再重新寻找可能的路径。不得不说,白若芙左臂伤口留下的血迹,确实给了他很重要的提示。他往往复复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来回、多少次尝试,有几次甚至差点没能抓住岩壁上的凸起,让他险些坠落下去。
崖壁的下半部分坡度小了一些,但长有植物,也增加了他判断及搜寻的难度。他一时失去了任何“血迹”或者“有碾压痕迹”的提示,只能模拟白若芙受伤的情景,自己推测落脚地。
当他终于双脚踏上坚实的土地时,离崖底已经不远。此处仍是土坡,树木植物遍地,视野并不好。此处距离他的起始点横向偏移了很远,这也难怪黑鹰等人完全搜索不到白若芙的踪迹。
裴晋尝试过呼喊,猎猎风声将他的声音传了出去,但同样也会掩盖任何可能的回音。
裴晋一边呼喊,一边搜索,时而停下来倾听有无呼救之音,不断观察有无人走过或者躺过的痕迹,但却一无所获。
此时他正走过一大片与大腿齐高的草丛中。没有人类的干预,枯黄与暗绿交织的野草在这片崖底疯狂肆意生长,能够掩盖一切路过的痕迹。一丝绝望从他心底冒了出来,以他自己之力,他需要多久才能寻遍这里?
“你在哪里?”一声声绝望又痛苦的呐喊从他口中而出,穿过啸啸风声,回荡在这一片草丛之中,又惊起了几只野鸟。
正当他一遍遍绝望地呼喊,一次次拨开草丛之时,忽地发现有一块黑色布条正随着风飘了过来。
他疾走几步,伸手将那块黑色布条抓在手中。这布条竟像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一块,上面有一大团洇湿的痕迹。他伸手一摸,手上微红,这洇湿的一团竟然是血迹!
裴晋眼眶发红,看向布条飘来的方向,快步走去。走了二三十步,他终于看到似乎有一个人隐在左前方的草丛之下。
他急速扒开周围的草丛,直到他终于看清了那个人,正是白若芙。
白若芙紧闭双眸,脸色苍白,但嘴唇在微微抖动,好像在说着什么话。右手不断地在左臂上摸索,似乎是在做一些无意识的动作。
裴晋看一眼便明白了她的想法,她是想将包扎在左臂上的布条扯开。她可能可以听到他的呼喊声,只是无力回复,所以想扯下任何可以随风飘出去的物品,用以求援。
裴晋慌忙走上前去,想要扶起白若芙,却发现她背后、手臂皆有伤。大概她在距离崖底最后的一段路中,已无力维持住攀爬的力气,一路跌跌撞撞摔了下来。幸好高度不算高,此处有厚厚的草丛垫在下面,她大概又有些意识,才没有摔得太严重。
裴晋的眼眶湿润,轻声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白若芙微微睁开双眼,看到裴晋的那一刹那,轻声道:“我还活着吗?”可话一出口,她就发觉自己的声音极度喑哑,几乎相当于无声。
裴晋稍稍靠近些,说道:“你还活着,坚持住!我带你回去。”
裴晋小心地扶起白若芙的身子,怕触碰到她任何一个伤口。白若芙似乎又恢复了一些意识,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我坠地时......用手臂护住了头,左半边身子着地,左臂伤得最重......”
裴晋连忙道:“我明白,我先给你包扎一下,尽量不碰到你的左臂。”
裴晋刚要动,白若芙右手虚虚抬了一下,裴晋立马不动,侧身倾听她说话。
“我中了毒,浑身没劲,有封信你替我拿一下,”白若芙用尽力气说道,“信在我的右腿下面压着。一定要隔着帕子拿......信封上有毒......”
白若芙缓了缓又开口说话,这次她的声音更小,裴晋的耳朵几乎要贴在她的嘴唇上才能听清楚。白若芙说道:“务必......要替我保管好这封信,交给黑鹰......”
裴晋坚定的眼神看向白若芙道:“你放心,我都会做到。你也不要睡,我马上带你离开!”
白若芙看着裴晋坚定且令人心安的眼神,嘴角似乎有一丝笑,她喘了喘气道:“你会做到的。我向来都知道......”
裴晋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说道:“不错,相信我。”
裴晋道一声“得罪了”后,慢慢移动白若芙的右腿。那里果然压着一封信,有一个帕子将信包在其中。
裴晋撕下一大片外衣,将信里三层外三层地妥善包好后,放入怀中。他低声在白若芙的耳畔道:“你看,信被包裹得很好,没有任何问题。上面的毒也不会再接触到你我,你可以放心了。”他声音轻柔悦耳,仿佛在哄一个婴儿一般,近似于呢喃。
白若芙微微点头,似乎想闭上眼。
裴晋连忙道:“别睡,我还有很多故事想讲给你听。你给我的回信......我看到了,有很多事情我还不太明白,还等着你给我解答。”
白若芙努力睁开了双眼,说道:“你说,我听着......”
裴晋小心翼翼地将白若芙扶起,尽量不碰到她的左半边身子。他沉着有力的声音响在白若芙耳畔:“你信上说,北地冬天寒冷,经常下雪,当地居民们喜欢用雪在室外做冰窖,用来储藏食物......”
白若芙左臂受伤严重,裴晋只能将她整个身体抱在胸前,朝崖底走去。一路上他不断引导白若芙说话,防止她昏睡过去。
“他们会做简易的小冰窖......把缸灌满水,中间再放置一盆,隔天后再......”白若芙认真地回忆着,裴晋仔细倾听,时不时提一些小问题,引她回答。
两人一问一答,一个声音轻柔低沉又悦耳,一个声音嘶哑却平静,在这罕无人迹的崖底,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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