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昌黎铺垫那么多话就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
皇帝的眼神如同刀锋,似要将态度恭敬的陈昌黎割成碎片。
陈昌黎坦然迎接他如刀子般锋利的视线,脸上的神色毫无波动,仿若他所言即是他心中所想。
皇帝目光专注地凝视着他,许久后忽然叹气道:“陈昌黎,你屡次让朕意外,朕有些后悔没把你派到边境,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朕也不能后悔。”
皇帝口中的后悔只在他的心中出现一瞬,便被他强行化为云烟消散。
陈昌黎虽不是皇帝肚里蛔虫,但通过皇帝不能后悔的强硬之言,他能想象得到皇帝此刻的神色有多晦涩难明。
他作为皇帝的臣子,本应该接着皇帝的话,顺应着皇帝让他从里到外都高兴起来。
但陈昌黎很清楚皇帝不需要自己这么做,他只是随意说了那么一句话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
陈昌黎要是真的把他的发泄之言当真,恐怕会被他当成猎物敲骨吸髓。
“臣终究是大景的子民,无论发生何事,臣都愿意为大景的子民尽一份绵薄之力。”陈昌黎眼神有些迷离,语气极为飘忽,听起来就好像是在思索皇帝的话。
皇帝回过身来,目光定定地看着陈昌黎,嘴角含笑道:“你是朕的臣子,朕作为君王该给予你一份信任,让你能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可惜你和太子走得太近,朕就算愿意信任你,也不敢轻易地重用你。”
“陈昌黎,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明白朕的意思,所以关于刚才的谈话,朕希望你能记在心里,以后行事时也要好好地想一想朕先前对你所言,别因为心里的想法就否定一些人。”
皇帝把话说到最后,语气变得极为平淡,仿若先前对陈昌黎的怀疑和压迫都不复存在。
陈昌黎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气氛的变化,有些意外皇帝的话,又觉得这确实是皇帝会说的言语。
他轻挑眉梢,直勾勾地看一眼皇帝,心里隐约有了一些猜想,面上却从容淡定地道:“臣谨遵陛下教诲。”
他将皇帝隐含警告的话当做教诲,并以臣的名义把这教诲牢牢记在心里,绝不敢轻易地触犯皇帝的底线。
看着他诚恳认真的样子,皇帝微微一笑:“你先去偏殿守着吧,老八若是苏醒,关于安晴的事,朕自会想办法处置还老八一个公道。”
陈昌黎听他语气冷漠疏离,哪里不知他是想事情就此打住,别再联合太子妃深究下去,否则皇帝会翻脸不认人。
意识到皇帝的想法后,陈昌黎只觉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不由勾一下嘴角,发出一抹浅淡的笑,不一会就把这一抹笑压了下去,只恭敬地应下皇帝的话,随后一直低垂着头抬脚前往偏殿。
这时太子妃一直守在万淑芳的身边,见她需要帮忙时就搭一把手。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她故意落在八皇子何时苏醒的事上,着实是没工夫去关注躺在隔壁的皇后。
她也不去看皇后,免得瞧见她装模作样的样子,自己会被气炸。
不过太子妃再怎么专注八皇子的事,也注意到陈昌黎进来的动静。
原本太子妃是不准备对陈昌黎进来的事露出疑惑的,但她无意间抬头看向陈昌黎,就注意到他的神色有些奇怪,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不愿面对现实。
太子妃心里疑惑一起,转念就想到了皇帝。
她忍不住猜想是不是皇帝做了什么,这才让陈昌黎有了这样的表现。
往陈昌黎身后看一眼,没有看到皇帝的踪迹,太子妃抿了一下唇就来到陈昌黎的面前低声问:“你和父皇说了什么?”
她问完又迅速抬眸看着陈昌黎,不想错过他脸上丝毫的变化。
陈昌黎知道太子妃想问什么,没有明面回答她,只说:“等八皇子醒过来,今晚的事就会有个结果。”
“当真?”太子妃还以为陈昌黎说服了皇帝,从而让皇帝正视这件事情,一旦八皇子苏醒就会严惩安晴长公主,于是她的脸上带出了一份灿烂的笑。
陈昌黎知道她误会了,神色有些异样,随即温柔提醒道:“陛下的想法跟我们不一样,所以此次的结果会出乎我们的预料。”
太子妃一听这话,一时反应不过来。
等瞧见陈昌黎的脸色是不同寻常的平静,她干声笑道:“安晴长公主可是要杀老八,父皇再怎么纵容她,也不可能让老八受这样的委屈。”
陈昌黎神色如常:“陛下是陛下,八皇子是八皇子,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他没有直接将皇帝的心思说出来,但却将皇帝和八皇子彻底分开。
太子妃听完他的话只觉一股凛冽的冰凉骤然渗透自己的脊梁骨,让她被冻得满脸通红大喘粗气。
直到一口气提了上来,她彻底缓过神来,声音嘶哑又如同刀钻般难过:“原来是我们想当然了。”
她满心欣喜地认为皇帝会成为最公平的那一个人,不管是安晴长公主还是皇后,她们都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毕竟两人牵扯进了行刺皇帝的事情中,万万没想到皇帝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容忍。
太子妃忽然觉得之前指责皇后的自己就是个傻子,皇后指不定在心里嘲笑她呢。
“陈昌黎,你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太子妃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也对皇帝有了极为浓重的怨念。
她就想不明白了皇帝为何要对此事轻拿轻放,皇后被安晴长公主拉下水,她们算是刺客,皇帝不是最在意自己的命嘛,为何连刺客都能轻易放过?
“在下没有办法。”陈昌黎的声音微哑。
皇帝的反应也出乎他的预料,但更让他震惊的却是皇帝的坦诚。
他恍然惊觉皇帝这般坦诚是因为他十分赞同皇后的举动,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凤凰蛊的成功,所以万淑芳以及那些名望极高的大夫们有危险。
他不能再试探皇帝的底线,得提高警惕小心布局,保护好万淑芳,救出那些大夫,不然前朝灭亡之因会在大景重现。
“太子妃娘娘,有些事,我们不能太过想当然,也不能有所差池,否则我们的性命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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