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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雾隐之泉3（第1页）

在村田蛛看来，石田恒夫这样的亡命之徒，本就应该落得这样的下场。他早已榨干了最后一丝金钱价值，如今唯一的好处，便是充当这药剂实验的活容器。

这类人原本是没资格触碰灵魂回溯的，因为有更多比他消费多得客人。但因为渡边砂被六叶神社关押起来了，原本那条稳妥的许愿渠道骤然堵塞，进度慢得让客人焦躁。无奈之下，村田蛛只好代替渡边砂去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他还吩咐部下，选择那些早在绘马上写下“想体验灵魂回溯”的人里挑选，石田恒夫便是其中之一，也是那群人里为数不多的、被逼上绝路的亡命之徒。

此时此刻，石田恒夫才明白美惠子和村田蛛话语中的含义。这代价，未免也太残忍了吧。他曾以为这雾隐之泉只不过是被贪念和金钱所构造而成的欲望旋涡，现如今才发觉，这分明是魔鬼在人间开的死亡商店，每一笔交易都标好了金钱和性命的标签。

他确实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家人，却也亲眼看到家人被撕裂的惨状。胸腔翻涌着滔天的愤恨，但攥紧拳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开始被身体里的某种力量吞没，意识模糊间反倒让他平静下来，这次过后，他应该能见到家人了吧？再一起踏上前往天国的阶梯。

雾隐之泉满足了他的愿望，只不过用他的姓名我，来完成了交易。

“停止了吗？”村田蛛不敢相信。

石田恒夫的皮肤是最先开始发生变化，原本浅黄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暗淡下去，逐渐染成灰紫色，表面粗糙得就像陈年皮革，在昏暗的光线下泛起冷硬的光泽，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它的坚韧感。他的头部开始扭曲变形，下颌不断前伸，皮肤层层剥落，露出白色的骷髅状面甲，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啃食过的骨头。面甲裂缝间钻出数根血红尖刺，长短交错，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诡异得让人不敢直视。

紧接着，眼球开始分裂，一双、两双，数只橙黄色的眼睛从脖颈处再到后背，以及最后大腿侧面的皮肤钻出，瞳孔呈竖形，散发着胆寒的幽光，像是黑暗中亮起的鬼火，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围。后背发出撕心裂肺的剧烈疼痛，两道凸起猛地冲破皮肤，化作巨大的翅膀，翅膀边缘爬满赤色纹路。脖颈和脊背处的皮肤裂开，赤红尖刺纷纷冒出，密密麻麻。

双腿变得粗壮，脚趾扭曲成兽爪，黑红相间的爪子摩擦着地面。尾巴从尾椎骨处延伸出来，白色的绷带状物体包裹着，末端是赤红刺状物。他微微抬起头，骷髅面甲下，散发着让人胆寒的压迫感。身形约有两个成年人高。

“成功了！成功了！”村田蛛大喊。

“记录！记录下来。”他又说。

现在怪物身上已经没有人类特征了，他再也不是石田恒夫了，有个可怕的名字……

渊魔。

工作人员刚汇报完记录，玻璃另一侧的渊魔已经敏锐地捕抓到活人的气息，庞大的身躯缓缓转动，灰紫色的龙形轮廓正对着观察室，数只橙黄竖瞳在昏暗中亮起幽冷的光。

“开枪试试，看看它的耐打性。”村田蛛吩咐着。

随即从一侧进来一批人员，身穿防护服手拿20式自动步枪，他们迅速半蹲，枪口齐刷刷地对准渊魔。怪物歪着骷髅面甲，喉咙里发出低声的吼叫，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蓄势待发。

数秒的寂静后，密集的枪声骤然响起。黄铜色的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而出，打在渊魔身上，在粗糙的灰紫色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印子，却没能穿透。怪物发出痛苦的哀嚎，赤红尖刺一根根竖起，庞大的身躯在有限的空间里徒劳地挪动着，想退又无路可退，只有一处黑漆漆的洞，翅膀赤红色的纹路因愤怒和疼痛变得愈发鲜艳。

“停火。”村田蛛下令。

枪声戛然而止，渊魔才得以喘息，橙黄色的眼瞳里满是暴戾。不等它缓过劲，数枚带有麻醉药的针头已经射在它的身上，液体注入到皮肤下。药效迅速蔓延，怪物的动作变得迟缓，嘶吼声越来越小，最终庞大的身躯倒了下去，陷入沉睡。

“小心处理。”村田蛛盯着玻璃门后一动不动的渊魔，语气带着兴奋，“这可是成功的样本，死了就麻烦了。抓紧时间，等到龙王复苏的时候，它就是最锋利的武器。”

沉重的铁笼缓缓升起，众人将渊魔抬进里面去，随后带着它离开。

所有人都离开了，空旷的空间里只剩下几盏孤灯顽强地亮着，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原本被踩踏得狼藉的地面，只剩下几道无关痛痒的爪痕，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般平静。空气里那股混合着铁锈和怪异味道的气息愈发浓郁，丝丝缕缕刺入鼻腔，不过再过些时候，味道就会变淡了，就像那些转瞬即逝的痕迹。

石田恒夫这个人已经彻底消失了，那个曾经心底藏着家人的亡命之徒，终究是用最后的价值，换来沦为怪物的结局。村田蛛的那句“这不过是小小的代价而已”，如今看来，倒成了收割他生命的死亡镰刀。

两个人沉默地走在狭长的走廊上，明明身处地下，却仍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热气从脚下渗出，带着潮湿的暖意。这就是雾隐之泉的秘密，地下深处藏着一个“热源”，才让地表那些温泉长年保持宜人的温度，不冷不烫，恰恰正好。

“这绝对是迄今为止最成功的案例。”村田蛛的声音打破宁静，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幸运女神还是选择眷顾我们鬼面罗刹会……”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惋惜，“只可惜渡边砂这小子不能见证这一伟大时刻，只能在六叶神社那冰冷的牢里，对着铁窗发呆……这些天挑些人来，帮助他们实现愿望。免得等那些用来体验灵魂回溯的绘马用完，又没有新的补充进来，到时候就有的忙了。最好是简单些的愿望，渡边砂不在，这种脏活累活，就轮到我去做了。”

身后的部下立刻应声：“是，属下这就去办。”

脚步声渐行渐远，走廊里又恢复到先前的静谧，只剩地底传来的温热，和那还未完全散去的死亡气味。

雾隐之泉的地下深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秘密之地。整座建筑向下延伸足有百米，那些获得资格的客人，最多只能抵达地下三层便难以再深入，剩下的就是鬼面罗刹会的精英所在地。一直往下三十米处，人工建筑的墙体和通道戛然而止，是一片被某种巨型热量凿开的黑暗空间。这里终年不见天日，唯有数十条岩浆河在其中静静流淌，暗红色的光脉在黑暗中蜿蜒，虽然没有爆发的迹象，却仍然持续蒸腾着灼热的气浪，顺着隐秘的管道缓缓上升，滋养着地表那让人舒适的温泉区域。

村田蛛站在走廊尽头的特制观察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滑过冰凉的玻璃瓶。他低头俯瞰，视线不断地延伸下去，穿过层层黑暗，隐约地捕捉到岩浆河上泛起的暗红色光泽，像是沉睡巨兽的血脉在缓慢地跳动着。他瞥了一眼手中空的注射瓶，里面的药剂一点不剩地注入到石田恒夫的身体里。那支药剂来自于U盘上的数据，凭借这里顶尖的设备，竟在短短的十分钟内便配置完成，实验结果也很理想。

他抬手拉开那厚重的窗户开关，带着硫磺味的热风瞬间吹了进来，拂起他额前的碎发。将手里的注射瓶轻轻一摔，空瓶在空中抛出一道抛物线，翻转着掉入黑暗中。片刻后，瓶子重重地砸在地面上，随即被高温吞噬，碎片很快化作一缕缕轻烟，消散在滚烫的气流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关上窗户后，转身来到电梯里。村田蛛从口袋摸出一张赤红色的磁卡，卡面写着他的个人信息。将磁卡放在感应屏上，随着一声轻响，电梯门缓缓关闭，带着他继续向更深的楼层下降。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不再是硫磺的灼热，而是带着金属冷意的严肃。村田蛛脸上那副在部下面前惯有的轻佻放荡的样子已经消散，他抬手整理好衣襟，指尖摆弄着额前的碎发，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整理好妆容之后，他迈着平稳的脚步，朝着前方那片灯火通明又带着无形压迫感的地方走去。

这个空间足有九米高，仰头望去，穹顶被漆成深沉的墨色，零星镶嵌着六点暗金色的纹路，像极了乌云被遮挡的夜空。内部的布置透着一股日式怪谈的感觉。通道处设立一个鸟居，木梁做得很久，表面布满仿百年被风雨侵蚀的裂痕，墙壁两旁挂着纸灯笼，昏黄的灯光透过半黄的和纸，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平添几分阴森。

左侧的墙壁前雕刻着三个人影，整齐排列在那里，它们身体大都一致，只有脸上戴着不同的面具。中间是戴学士帽的白狐面，眼尾上挑如新月，笔尖刻着细密的星纹，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耳尖缀着两个小小的铜铃，正是代表着智者的白面狐；左侧是青灰色的蛇目面，瞳孔竖如细缝，额头刻着毒葫芦的印记，面具边缘泛着哑光的黑，是制毒之鬼的化身；右侧黑底是蜘蛛面，八只复眼镶嵌着黑曜石，下额处垂着蛛腿般的流苏，是蜘蛛鬼怪的化身。三个雕像面向中间的王座。

右侧则立着两尊一米七的罗刹造像，凶神恶煞的。靠后一尊是面容惨白的女罗刹，肤色如敷厚粉丝毫不见血色，唯有瞳孔漆黑如墨，两道泪痕由鲜血组成。身着绯红色衣物，周身环绕着数块形似风化岩的黑石，像是它的怨念构成——这般造型像极了日本传说中的“血衣岩女”的意向，岩石既是她的庇护，也是她的枷锁；另外靠前的一尊透露着诡异的性感，她身姿曼妙，仅用素白的布来蔽体，肌肤泛着冷白光泽。但它并非独自而立，而是半依附在一只恶鬼身上，那恶鬼仅有一颗眼睛，有着比牛角还大的角，身体肌肉并未虬结如老木盘根，而是偏瘦。这般“美与恶”的纠缠，恰似日本传说中依附恶鬼的艳鬼，借恶鬼之凶戾滋养自身。

正中央以熔岩巨石打造而成的王座，扶手雕刻成扭曲的龙爪，王座上有些划痕，划痕缝隙处藏着点点星火，细看是流动的岩浆，只不过黯淡了些。

空间尽头是一块厚达三十厘米的特制玻璃，隔绝外面炽热的温度。玻璃内侧的空间里，站着一个女人，看不清面容，她看向外面的黑暗，唯有深红的衣摆隐约露出脚上那双诱人的高筒皮靴。在仅靠数盏分布在特定地点的蜡烛照亮的空间里，与周围的鬼怪融为一体，透着一股格格不入的平静。

村田蛛快步向前，穿过整个空间，来到玻璃内侧那道身影旁，腰身弯折，行了个标准的鞠躬礼，工作间带着几分恭敬。

女人始终没有回话，只是在他行礼间，脖颈极轻微地转动，几不可闻的衣料摩擦声成为了唯一回应。

村田蛛立刻会意，挺直脊背，双手放在两侧，等候吩咐。

片刻的等待后，女人冰冷的声音才响起，没有多余的铺垫，直接问道：“实验的结果怎么样了？”

“成功了。”村田蛛立刻回答，“药剂已经和人类身体完美融合，完全按照我们预期目标完成蜕变，只是……它现在还处于不可控的状态。不过你放心，相关控制方向的研究小组已经成立，想必很快就能解决。”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完全没有透露出一丝兴奋，而是平稳的，带着笃定。

女人缓缓说道：“我原以为这次又要让大人失望了，你也知道，我们鬼面罗刹会历经数百年的变化，在不断的历史中重组又分散，但在面对六叶神社时，只能勉强打个平手，但自从奥奇学院日本分部来到后，只能凭借一些不入流的手段和他们周旋。”她顿了顿，“却没想到实验如此的成功，并完成了上世纪遗留的那桩伟业。”话音陡然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龙王复苏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你们必须抓紧每一分时间，不容出现差错，我要让六叶神社以及奥奇学院日本分部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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