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转眼又到了一年的毕业季。几个月以来,津彩公司里有员工辞职,也又招来了新的实习生。如今公司还是苟延残喘地活着。张津京一如既往地卷自己,拿出真金白银哄着员工干活,然后继续被客户卷。
苏晓萌听着写字楼外面不间断地蝉鸣声,她觉得现在每一天都过得如此短暂可又如此漫长。在过去自己二十来年的人生里,有着同样感受的时光大概就是在高中阶段了。那时每天都在拼命,每天都在努力,不断鼓励自己,再坚持一下,千万不要放弃。最后,父母满心遗憾埋怨她连211都没有考上,同时也为她没有滑铁卢,还是能考上了一本而松了口气。
生活激烈而缓慢地进行着。站在窗子前,她又一次嗅到了毕业季的味道,自己仿佛还是那个为了高考成绩患得患失的小女孩。
这天上午,苏晓萌给新员工办理了入职手续,然后下午就要给一个老员工办离职手续。在公司实习了三个月的姑娘,七月份就有毕业证了,推开办公室的门,来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待遇。年轻的女孩子脸上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胆怯,非常自信也很坦诚。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能力和经验已经和三个月之前不可同日而语,当时既定的转正后工资已经配不上了她现在的工作水平。
张津京看着这个小姑娘问:“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三个月是公司培养了你?没有公司,就没有你现在的能力,多少毕业生在拿毕业证时一样没有任何工作经验,都要从零开始。”
小姑娘却说:“张经理,我来跟您谈待遇,就是因为感激公司的培养。否则我会在实习期一到,直接离职走人。”
张津京说:“这三个月你虽然是实习生,但是工作强度和难度都很大,很卷、很煎熬,可本事也不知不觉就在这三个月练出来了,你应该感谢自己没有放弃,还是应该感激公司培养了你。公司有公司的制度,薪酬不是随便可以涨的。否则谁都来找我涨工作,那还有没有章法?”
小姑娘的表情变得很不服气。苏晓萌让对方先回工位上,她们开会讨论一下,然后尽快给她答复。
“应该给她涨工资啊!”
张津京看了一眼苏晓萌,心想这人自己干了这么久的公司,还没有切换好频道?
“我不同意,就是刚刚跟她说的原因,不再赘述!”
苏晓萌说:“你不给她涨工资,等她真的找到了公司环境更好,工资更高,更有发展前途的公司,你再给她涨,也许都留不住,或许为了留住还要涨到更高的价位,何苦来呢!”
“那现在也不能涨!”
苏晓萌问:“为什么?”
张津京给了苏晓萌一个眼神,让她自己去体会。苏晓萌多聪明啊,马上打开了手机上的企业银行,看清了公司账上余额后,她明白自己的又一次高考真的要来了。她之前眼不见为净不去看公司余额了,掩耳盗铃假装看不见就没有发生,这下血压都瞬间变凉了。账上就还有可以支撑公司两个月的余额,她和张津京马上就成了黄鼠狼烤火,爪儿干毛儿净了。
张津京说:“现在客户都没有回款,也没新项目。之前你和我的投资款已经见底儿。现在是哄着他们干活,也许两三个月后还希望他们主动离职呢!”
距离苏晓萌在东北的厂区里病倒,转眼又好几个月过去了,远松集团的项目还是只给了两笔项目款,国企项目连第二笔款还没有到位。苏晓萌和前单位合作接单的民营企业还是没有真正合作成功,对方的老板出国考察了,一切都要等老总回来再说。还有一些小单子来来往往,也只能说是聊胜于无,这么久都是婆媳两个的老本儿在支撑着公司。
真的是又一次高考啊,苏晓萌感觉自己怎么努力都是在原地踏步,有一点希望最后还是被打回了原型。哪里是打回原形,至少过去打工不会赔钱。
“你干生鲜超市的时候不是挺坚持的吗?”张津京说,“到最后都舍不得关门。盘店出去的时候,我听程俊毅说你还哭了。”
见苏晓萌不吭声,张津京帮她分析:“总的来说,还是比你之前上班时的收入高一些的。还是比干生鲜超市有成就感的。至少你的大学没有白念,这段经历都是你的财富。”
苏晓萌说:“如果是打工,我现在早就跳槽了。拿到比之前高一倍的薪酬也说不定。在一样加班,一样卷的前提下,至少去了大公司,未来十几年的生活是有保证的。”
张津京非常赞同:“你说得没错,赶紧撤吧,趁着大好的年华去享受生活,别跟着我卷生卷死的。”
苏晓萌没有做过纯粹的销售工作,但是她听张津京说过,搞技术就是别人让做什么再做什么,搞销售和管理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两次创业经历,她觉得自己现在无论去哪里工作,都可以独当一面,绝不是高学历没经验的同龄人可以比的。
“当初是我撺掇你创业的,我不会离开。要赔大家一起赔到底。”
张津京看了一眼苏晓萌,心里觉得好笑,这自私自利的00后还挺讲义气啊。在这个世界上同自己可以一起面对贫穷的竟然是儿媳妇?至少这个家伙在艰难的环境下没有抑郁,也没有选择拍拍屁股走人,而是一直同自己并肩作战,远比想象的耐造,有责任心。
程俊毅的工作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平顺,工作中的项目开发难度很大,每天都在烧脑,好多逻辑算法想不明白,肉眼可见头发都要少了。苏晓萌嘲笑他,再这么下去年轻帅气的程序员要变成秃顶大叔了,颜值可能被亲爹比下去。程俊毅分享自己的工作心得,让他能没有怨气的工作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收入没有委屈感,第二要有好的工作体验,缺一个他都会立刻考虑跳槽。
“来加入我们一起创业吧!”苏晓萌说,“当初你不是特别想自己创业吗?”
程俊毅说:“没有当初的创业就没有我现在美好的工作体验。创业这个事儿不在一朝一夕,我现在只想珍惜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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