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他身上的伤终于完全恢复,伤疤结痂掉落后,留下一条粉嫩的伤痕。
养伤的这段时间,林言随胖了十几斤,现在整体还是偏瘦,但看上去好看多了,因为他不仅胖了,还白了。
如果把新雪的白看作十分白,之前的林言随大概是四分,现在则有六七分,还是比沉欢黑一个度,也渐渐有了养尊处优的样子。
他离开“病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准备过端午。
林言随是入赘到杨家的,按民间规矩,入赘的男子就跟嫁出去的姑娘一样,端午要给娘家送礼,他也免不了这个流程。
林家早就听说杨家买了马匹和马车,隔三差五就去乡里买好多东西,像是发大财了,想到自家入赘到杨家的儿子,他们当然也想沾点光,于是特意派人来杨家,请他们端午过去吃午饭。
沉欢捋了一下剧情,按照时间线,林家那个打着读书旗号吸全家血的林三郎就是这段时间陷入赌局,把自己伙食费输的干干净净,骗家里人说要交书本费,要结交乡里大户人家的公子哥,要花钱……
林家老两口咬紧牙关四处凑钱给他,还是填不上那个大窟窿,最后卖了林言随最小的妹妹,才保住他的命。
秋收过后,府衙到处抓人去服徭役,林言随名义上是鳏夫,腿又瘸了,属于弱势群体,本不用服徭役,林家不想交二两银子,就半哄半骗把林言随推出去,顶替林家三郎。
林言随在修桥的时候遇到塌方,石头砸在手上,整条手臂上全是伤,又被污水浸泡过,伤口发炎溃烂,只能把整个手臂砍掉,府衙给了他二十两银子作为补偿。
他拿着二十两银子回到家,本来想着自己为了亲弟弟断掉一条手臂,家人会照看他余生安老,没想到林家拿走他身上的二十两银子后,直接把他赶出家门。
穷冬烈风,他一身单衣蹲在杨家门口,活生生冻死饿死……
林言随发现沉欢在林家的人来过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他以为沉欢是觉得自己家人过来打秋风,心里有些难受,但还是咬着牙道:“娘子,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你在家里好好休息。”
沉欢回过神来,捏着他软了不少的手指,笑道:“我没有不想去,我在想事情,你去问问李家娘子饭做好了没?”
林言随听出来沉欢是故意支走他,有些失落地出去了。
尉迟无忌提着茶壶进来,给沉欢倒茶,一边问道:“主子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沉欢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你说对明知其不怀好意,现下又未曾有不轨之举的人,该当如何?”
这句话让他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东西。
首当其冲就是他自己,他没想过谋逆造反,但在皇帝眼中,他手握重兵,广结盟友,且不太听话,身为一国之君,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所以皇帝动手了。
还有现在,他表面上对他们夫妻恭恭敬敬,其实一直试图打探她的身份,他现在觉得自己并无恶意,但以后呢,他能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动歪心思吗?
尉迟无忌心里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最后强压下内心的躁动,状似无意问道:“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谁不怀好意?”
“你主君那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尉迟无忌:“……”
他心里有只土拨鼠在尖叫。
他以为对方是在暗指自己,没想到得到这么个答案,他很想说她面对上门的杀手时杀人如麻,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山野莽夫,真的看不顺眼,杀了便是。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此刻,他只能笑笑:“到底是主君的家人,主子要是觉得他们不怀好意,少些来往就是了,不必放在心上。”
沉欢摇摇头,故作深沉道:“你不懂,有时候强大且光明磊落的敌人比角落里阴暗的老鼠好多了,后者虽然没什么攻击力,但更让人恶心。”
尉迟无忌:“……主子说的是。”
“算了,去准备一份薄礼,我们明天带去。”
“是。”
——
第二天一早,两人用过早膳后,就提着篮子出门了。
林家和杨家虽然是同一个村子,相隔却有两三里地,要走上半个小时,林言随伤才刚好,沉欢手里提着十几斤东西,两人走的很慢。
林家村依河而建,杨家在河流上游,林家在下游,两个地方都有出村口,除非故意绕路,不然他们遇不上。
毕竟同一个村子,大部分人都相互认识,看到沉欢和林言随往林家这边走,不少遇见他们的人都表情复杂。
他们村里不是没有入赘倒插门的,但像林言随这种明明白白被卖过去的,实在少之又少。
快走到林家的时候,他们遇上林弘盛正和乔宓回娘家,林弘盛家也有马车,不过不是他们买的那种四面封闭的马车,林弘盛家的马车只有一块木板,夫妻两坐在上面,林弘盛负责赶车。
见到他们,林洪胜停了下来,看着林言随面带戏谑的笑道:“二哥,你和嫂子……哦不,这应该不能叫嫂子吧?你们这种应该怎么叫?”
“弘盛。”乔宓很不赞同的看着他:“自然是要叫二哥二嫂的,你这是做什么?还有没有点读书人的样子?”
林弘盛本来就是高娶,有点凤凰男的意思,不敢和乔宓对着干,他就没说话了。
沉欢立刻出言讽刺:“不会叫你可以叫爹,我不介意多个便宜儿子。”
乔宓有些傻眼,看着表情张扬的沉欢,欲言又止,最后柔声道:“二嫂,弘盛说错话了,回去我会说他的,我娘家有些远,我们先走了。”
她说罢用眼神示意林弘盛,让他赶紧走。
林弘盛明显不服气,还想说什么,却看到旁边已经有人过来,他自诩读圣贤书的君子,心高气傲,不想被他们看到嚼舌根的一面,于是赶着马车走了。
沉欢给了他一个眼刀子,回头看林言随又开始emo,推了他一下:“又怎么了?”
“没,没事,娘子……”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问又不说,整天一副我欺负你的样子,做给谁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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