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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洵将话说到这份上，夏侯渝也不好再爱理不理：&ldo;你五嫂嫂今日要去看望孔老先生，只怕不在府中，你让弟妹改日再去罢，免得白跑一趟。&rdo;夏侯潜插话进来：&ldo;五嫂可真得孔老先生青眼，要知道老先生见了我连话都不多说两句呢！&rdo;夏侯渝笑道：&ldo;八郎的病想必是大好了？&rdo;夏侯潜摸摸鼻子，半分不见尴尬：&ldo;已经好多了，多谢五兄关心。&rdo;夏侯淳见夏侯渝在那里谈笑风生，人人围着他转，犹如众星捧月，心下冷笑，再看老三夏侯瀛，一个人坐在边上，不声不响，也没上去凑热闹，他一把心火熊熊燃着，无处可泄，忍不住讥讽道：&ldo;三郎，你这些天闭门读书，到底读出个什么来，陛下今日召见，想来是准备嘉奖你了？&rdo;夏侯瀛瓮声瓮气道：&ldo;总不如大兄得的嘉奖多！&rdo;夏侯淳大怒，正欲发作，却见门外宫人走进来。&ldo;众位殿下，陛下已经用完早膳了，正在内殿等你们，还请殿下们随我来。&rdo;夏侯淳想起自己今日之前还被软禁起来的事实，心头登时一凉，火气也去了大半，面上颇有些怏怏。其他人看在眼里，也不去撩拨他，大家各有心事，随着引路的宫人来到内殿站定。虽说面君不可直视，但实际上不可能真的全程低头不看，偷偷瞄几眼又，不过于失礼，皇帝也不可能这样就将人治罪。夏侯淳等人迫不及待抬头搜寻皇帝身影，却见前方软榻上坐了个人，身形面容明显比先前瘦削苍老许多，以致于几个人一开始都疑心自己花了眼，不敢确认。皇帝轻轻咳嗽一声，连声音都变得有些无力，浑然不是出征前那副斗志昂扬的模样了，可见生病受伤的传言非虚，再联系这些天他匆忙回朝，又足不出宫，谁也不见的事，众人难免心头惴惴，猜测皇帝病情已经到了何等严重的地步。然而面上谁也没有表现出来，俱都如同往常一样，规规矩矩地心里，夏侯淳生怕老父当先追究他闯宫的罪责，也一反常态没有抢先开口。夏侯沪见其他兄弟都不开口，便当先跪下道：&ldo;臣恭祝陛下伐魏顺利，统一天下之日可期！&rdo;他一跪下，其他人自然不好再站着，也跟着纷纷跪下：&ldo;臣恭祝陛下！&rdo;&ldo;起来罢。&rdo;皇帝淡淡道，声音听不出喜怒，一如平常。但正是这样的语气，反将所有人的心都提了上来。&ldo;朕出征在外，本以为有于晏等人从旁辅佐，大可放心将朝政交给你们，没想到，朕还是高估了你们的能耐啊！&rdo;夏侯沪没抬起头，心里却忍不住幸灾乐祸，想道自己不是见过，反正无论如何都骂不到自己头上，接下来挨骂的必然是老大和老七了。果不其然，下一刻，皇帝又道：&ldo;夏侯淳，朕给你五千兵员，是让你帮钟锐的忙，以备不时之需，不是让你为非作歹的，你却趁着朕生病的消息传回京城时，集结兵力，意图闯宫登基，这真是朕的好儿子啊！&rdo;话至最后，已然带上浓浓的讽刺之意。夏侯淳大声喊冤：&ldo;陛下误会臣了！臣是因为京城人心不稳，又听说宫里有人想要趁乱行不轨之事，这才不得不出动兵力戒严京城，以稳定局面，免得有人趁机生事，谁知姑母和于相他们却误会了臣，以为臣要闯宫，还请陛下明鉴！&rdo;当夜闯宫之事历历在目，包括夏侯潜在内的许多人都亲眼看见，难为他还能想出这么一番颠倒黑白的辩词来。夏侯潜没忍住，嗤的一声笑出来，又赶紧捂住嘴。夏侯淳回头狠狠剜了他一眼。皇帝：&ldo;八郎，你有什么话说？&rdo;夏侯潜忙将头摇得像拨浪鼓：&ldo;没有没有，臣只是一时岔了气！&rdo;皇帝瞥了他一眼，懒得与他计较，目光依旧放在夏侯淳身上：&ldo;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当别人的眼睛都是瞎的？你觉得朕是相信你多些，还是相信你姑母和于晏等人多些？就算你姑母他们说谎，难不成全京城的人都在说谎？！夏侯淳，朕总以为你年纪渐长，做事总会长进一些，也给了你一次又一次的机会，谁知道你却一次又一次令朕失望！&rdo;夏侯淳忍不住争辩道：&ldo;陛下交予臣的差事，臣自问战战兢兢，从无懈怠，譬如兼并南平，臣为齐国攻下数城，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譬如留守监国，臣也一心一意公忠体国，不曾也不敢有半分僭越不臣之心，还请陛下勿要听信小人谗言！&rdo;皇帝冷笑：&ldo;小人谗言？你姑母是小人？还是于晏是小人？全天下的人都是小人，就你夏侯淳是君子？！&rdo;夏侯淳大声道：&ldo;小人就是夏侯沪！若非他跑到臣跟前胡说八道，臣如何会受其挑唆！&rdo;皇帝指着他怒道：&ldo;闭嘴！朕就是太纵容你了，才养成你这么个蠢货！自以为是，好高骛远，自高自大，目中无人，你自己说，你身上还有什么可取之处？！想闯宫就闯宫，敢做就要敢当！朕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做了就做了，还畏畏缩缩找遍借口不敢承认，你若是真能成功谋朝篡位，朕也承认你的能耐，可你能吗？！&rdo;&ldo;陛下息怒！&rdo;其他人见皇帝动了真怒，赶紧道。皇帝：&ldo;乐正！&rdo;乐正：&ldo;奴婢在。&rdo;皇帝指了指夏侯淳：&ldo;让外面的人进来，将他押回府里去。&rdo;夏侯淳：&ldo;陛下！&rdo;皇帝平静下来，语调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ldo;有篡位之心，闯宫之实，朕没有当场要了你的命，诛了你全家，已经是分外开恩了，回去听候处置。&rdo;又对乐正叫进来的宫卫道：&ldo;将景王府都给围起来，没有朕的命令，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rdo;夏侯淳再要抗辩，却直接被堵上嘴拖走了。夏侯沪心头忐忑，没等皇帝开口，连忙道：&ldo;陛下明鉴，臣绝对没有做过大兄说的那些事！&rdo;皇帝看着他：&ldo;如今天子在外，鞭长莫及，京师无人坐镇，大兄以监国摄政之身执掌大政，名正言顺，弟自当拥护之。这句话，是不是你说的？&rdo;夏侯沪一身冷汗，瞠目结舌，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私底下和夏侯淳说的话，怎么会传到皇帝耳朵里？狮子终归是狮子，就算是生病了的病狮，也不是旁人所能小觑的。夏侯沪一个激灵，连忙道：&ldo;陛下恕罪，其实臣也是一时糊涂，才会听信旁人，去找大兄说了这么一番话！否则臣又不是监国，即便大兄倒霉了，臣也得不到半分好处啊！&rdo;皇帝看了夏侯洵一眼，后者正低垂着头，看不见表情。&ldo;这么说，你承认这番话是你说的了？&rdo;夏侯沪咬咬牙，老大前车之鉴不远，他还哪里敢不承认。&ldo;是。&rdo;皇帝：&ldo;夏侯淳轻易听信你的怂恿，那是他蠢，怪不得旁人，但你其心不正，同样该死，跟夏侯淳一样，回去听候处置罢。&rdo;夏侯沪颤声道：&ldo;阿父，阿父，我不是有心的，我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rdo;皇帝挥挥手，却不愿再听下去，自有左右上前将其带了下去。夏侯洵在旁边提心吊胆，只怕夏侯沪方才会将他拖下水，谁知皇帝没让夏侯沪说完，两人对话半天也没牵扯出他的名字，然而他并没有因此放下心，反而越发忧惧。皇帝连夏侯淳和夏侯沪兄弟俩私底下的对话都能知道，不可能不知道他跟夏侯沪说的话。&ldo;七郎。&rdo;&ldo;臣在！&rdo;他忙道。&ldo;这次你做得很好。&rdo;皇帝缓下语气。夏侯洵有点茫然，他一时分辨不出皇帝到底是不是在说反话，不敢马上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道：&ldo;臣惶恐，不敢当陛下如此夸奖。&rdo;皇帝：&ldo;怀州资州等地今年大旱，你及时下令开仓赈灾，使得灾情得到控制，没有进一步蔓延，酿成更严重的后果；恰逢重阳，你又下令给京城七旬以上老者发放米粮，这些都做得很好，重阳素有敬老传统，往后每年重阳也可照今年的做法来。&rdo;在经历过方才的雷霆震怒之后，现在的春风化雨显得尤为可贵，夏侯洵受宠若惊：&ldo;这些都是臣该做的分内职责。&rdo;皇帝笑道：&ldo;该你的功劳也不必谦虚，谦虚过了头就成了虚伪了。&rdo;夏侯洵诺诺应是。皇帝道：&ldo;朕此番亲征，多亏你们兄弟几人齐心协力，五郎收复宜州有功，七郎监国摄政亦有功，至于八郎……&rdo;他看了夏侯潜一眼，后者的表情惴惴不安，兼且有几分心虚。&ldo;隆庆都与我说了，你大兄闯宫那夜，幸得你提前赶到，将他劝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rdo;夏侯潜：&ldo;咳，其实，其实臣也没做什么……&rdo;皇帝淡淡道：&ldo;病好了就行，你母亲担心得很，成日在宫里为你念佛祈福，你该去看看她。&rdo;他越是轻描淡写，夏侯潜就越是心虚：&ldo;是，臣待会就去！&rdo;皇帝：&ldo;三郎，七郎，你们先出去罢，朕要与他们再说会话。&rdo;夏侯洵忍不住看向夏侯渝，却见他八风不动，面上波澜不惊，似乎并不担心皇帝接下来会对他说什么。其实想想也是，当其他兄弟都身陷京城这个漩涡的时候，唯有他独善其身，征战在外，当初看似荆棘重重，现在他却破开荆棘，直接斩出一条比别人还要宽敞的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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