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东洪没再理会他,收起那张薄薄的信纸,转身回房了。秦王也不在意,微微一笑,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刚一进门,就有一个活沷的黑影冲了过来,熟练地一扑一搂,就挂他脖子上了。&ldo;殿下!!!&rdo;秦王矜持地向后撤了撤:&ldo;本王的耳朵都被你震疼了。&rdo;&ldo;揉揉,不疼不疼。&rdo;年修齐连忙伸手给他揉了揉,&ldo;殿下,我都差点忘了。快点告诉我,秀棋的身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rdo;秦王拖着一个巨大的拖油瓶,淡定地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啜了一口,吁了一口气:&ldo;你想知道啊?&rdo;年修齐连连点头:&ldo;对啊,我要知道秀棋到底有什么苦衷。&rdo;&ldo;他的苦衷啊‐‐&rdo;秦王把年修齐从身上扯下来抱怀里,一起坐在铺了软毡的宽大的椅子里,&ldo;他这样无情地对你,就算有再多的苦衷,你又岂能原谅。&rdo;年修齐回想起程秀棋对他的冷酷,心里也是一紧,抿了抿唇道:&ldo;那我也要听一听,他到底有什么苦衷。到底为了什么,让他一点也不珍惜身边的人。&rdo;秦王仰头想了片刻,幽然开口道:&ldo;程秀棋,并不是云水国的皇子。&rdo;&ldo;不是云水国的皇子?&rdo;年修齐喃喃重复了一句,&ldo;这倒是有可能,哪个皇帝舍得把自己儿子送到别国这么给人糟蹋。&rdo;秦王低头看了他一眼,年修齐忙摆手道:&ldo;我没有说是殿下您的错啊,呵呵。&rdo;秦王轻哼了一声,又看着屋梁继续道:&ldo;他不姓程,他姓陆,是一个小国陆国的太子。十几年前,程秀棋还不到十岁的时候,他的国家就被云水国吞并。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云水国长大。他还有一个妹妹和母亲,如今都在云水国。他被当成云水国的皇子送来萧国为质,也是受人胁迫。后来,不知道他和本王的父亲达成了什么协议,他开始为萧国主效力。至于他的交换条件,想来也和陆国有关系吧。&rdo;秦王短短几句话,轻描淡写一般便将程秀棋的身世交待完了,年修齐听在耳里,却只觉得字字沉重,重如千斤,简直是令他不可承受之重。秀棋‐‐他原本以为,堂堂皇子被送到别国为质已经是凄惨可怜,却没有想到,他年纪轻轻,却竟已是半生颠沛流离,受尽苦难。秦王所述的只是最简单的脉络,这其中的十几年,秀棋到底受过多少磨难和欺凌?有过多少身不由已的苦衷?年修齐连想都想不出来。年修齐捂着疼得揪心的胸口,眼泪簌然而落。秦王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也不开口相劝,只是安静地抚着他的脖子和后背。&ldo;呜‐‐为什么,为什么要对秀棋这么残忍?!&rdo;年修齐想要替他鸣不平,可是该怪谁?命运吗?上天吗?怪云水的国君,怪萧国主?甚至怪秦王,怪傅紫维?!他竟连一个罪魁祸首都找不出来,又好像人人都是那个万恶的罪魁祸首,他们人人都背负着罪责。秀棋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他心里的恨又该有多少?!可是他还可以真实地笑着,还可以真实地交出一颗真心。就算他后来有过伤害他的企图,这又有什么不可原谅的?秀棋对他做的一切他都可以原谅,年修齐只怪自己对秀棋还不够好,永远不够好。胸膛里涌动的愤怒和心痛纠缠到一起,让他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ldo;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诹狗。&rdo;秦王搂紧了浑身颤抖的小书生,默然叹道。年修齐把脸埋在他的怀里,片刻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一把推开秦王。&ldo;你也欺负过他,你这个混蛋!呜呜‐‐&rdo;年修齐使劲地抹着脸上的泪水,秦王要再靠近他,他却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将他狠狠挠开。秦王无奈地退后一步:&ldo;修齐,本王那时候并不知道……&rdo;&ldo;不知道你也干了坏事,混蛋!&rdo;年修齐四处寻摸着,抓起几本书泄愤似地扔向秦王,转身跑出门外。&ldo;你不许跟着我,我要一个人静一静!&rdo;年修齐一边跑一边怒吼道,秦王站在原地默然片刻,摇了摇头,拿起披风跟了出去。油灯上跳跃着摇曳的火光,一张信纸凑到火苗上,瞬间被黄色的火焰吞噬,暴起一阵明亮的火光,便又复归湮灭,化成飞灰。吕东洪面沉如水地望着那一片灰烬,猛地张开五指,用掌风一推,将那灰烬也吹散得无影无踪。房间里黑影一闪,下一刻便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半开的门板在寒风中来回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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