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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贾敏笑着说：“难为老太太惦记着玉姐儿，也难为你百忙之中还特为拨空儿亲身送来。”

凤姐儿笑嘻嘻地说：“再怎么忙，老太太交代下来的事情一定要办好。哎呀，老太太啊，一见着玉姐儿就喜欢得什么似的，昨儿夜里就叫鸳鸯点起胳膊那么粗得大蜡烛来找东西，翻箱倒柜地，翻出好些个好东西来，说是要给玉姐儿用呢，这才是第一拨儿，后头接着接着还有好的呢，只怕我要常来姑太太这里跑腿儿了。”

说着，凤姐儿便亲自指挥着几个仆妇给黛玉的房间换了帐子，左右打量了一下，含笑说：“真好看。也只有玉姐儿这样的，才配得上用，若是我们这起子大字识不得一箩筐的，倒是白践踏了。”

贾敏见这凤姐儿说话行事都透着一股子爽利，态度又是极谦逊的，倒是有点喜欢，便招呼她坐下，随口问：“吃了早饭不曾？要不要坐下来随便吃点儿？”

凤姐儿笑着说：“卯时就起来用了点东西，这会儿倒真是有些饿了。那就叨扰姑太太了。”

贾敏说：“哪里叨扰了？这都是你费心安排的吧，倒是我要谢谢你费心了。”

说着，贾敏便问凤姐儿怎么那么早就起床了，笑着赞她是个勤快的小媳妇儿，一点也不贪恋热被窝儿。

凤姐儿微微红了脸，说：“卯时起来就去那边议事厅里见那些个府里的管事媳妇们，给她们把这一整天的事情都分派好。姑太太您该是知道的，咱们府里这些个管家奶奶们都是家生子儿，根基深，又能言善道，有了好事占着，没好事就往一边推，甚至挑三窝四，没事还要挑出些事来，好坐山观虎斗，都是全挂子得武艺！我一个新来的，哪里弹压得住她们，还怕万一行差步错，惹她们看笑话！少不得只有自己多费些心思，勤勉着点儿！姑太太是在您林府当家做主惯了的，大场面见得多，倒是多费心教导我些个。”

高帽子谁不爱戴，贾敏听了呵呵一笑，说：“教导不敢当，倒是闲来无事大家聊聊天，交换一下管理这些个琐事的心得也罢了！”

几个媳妇抬着一张炕桌子过来，上面摆了满满地一桌子盛放着各色面点菜肴的碗碟。

两味小菜，分别是玉笋蕨菜和银芽鸡丝；两道面点，分别是豆面饽饽和奶汁角；两道糕点，分别是翠玉豆糕和奶油松瓤卷酥；两道甜品，分别是冰糖燕窝羹和金桔姜丝蜜，两道粥品，分别是稀珍黑米粥和红稻米粥，最后是白水煮鸡蛋和荠菜馄饨。

这些，都是贾母交代下来，凤姐儿一一去安排好的菜品明细，搭配得宜，营养又美味。贾敏赞赏地看了一眼凤姐儿。

黛玉林琛两姐弟出来，先规规矩矩地喊了“琏二嫂嫂”，才分别坐在自己的一方。凤姐儿亲自站起来给贾敏和两姐弟布菜。

林琛喜欢甜食，吃了一碗调了蜜糖的黑米粥，又捏了两个奶油松瓤卷酥和一个奶汁角吃了，黛玉看他一眼，说：“吃那么多甜的，小心你那牙齿，一会儿叫丫鬟用青盐好好擦擦。”

凤姐儿笑着看黛玉小大人一般的模样，对贾敏说；“看玉姐儿这能干得，将来少不了一份大的家业来管，才对得起这从小的能干！”

言下之意是黛玉以后会嫁入高门，才有大家业管。至于是什么样的高门，凤姐儿就不会说了，只含笑看着黛玉，并溜一眼贾敏，看这当娘的什么反应。

黛玉只装作听不懂她的话，垂着眼眸静静地吃自己碗里的燕窝羹。

贾敏也不则声，心里却是翻江倒海，难怪一大早跑来讨我的喜欢，原来根子埋在这里呢，看着意思，莫不是来试探我家玉姐儿的亲事？

要论起来，没别人，只能是昨儿那宝玉哥儿了。

本来，贾敏在林府的时候，有贾府的仆妇来送东送西地，总能听到一些这宝玉的轶闻，当然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多半就是贾母如何疼惜这凤凰蛋儿，为了他不读书，还教训上门启蒙的西席先生，气跑了两人，叫其他的都不敢上门授教，只能令宝玉暂时先去府里的义学混着。还有什么宝玉就爱和女孩儿厮混，上至家里和亲戚家的几个姊妹，下至各房里的丫鬟，都喜欢宝玉，偏宝玉也有些和别人不同的，对这些个女孩儿一点不摆主子的谱儿，最是个有尽让的，和丫鬟们在一起，下雨了，他自己淋着雨，到是叫丫鬟们先去躲雨，丫鬟给他端汤，不小心撒出来一点，弄他手上了，他反而问丫鬟烫着没有。除此之外，还有些个痴病，月亮出来了，对着月亮说话，到水边看鱼儿，则对着鱼儿说话，叽叽咕咕，也不知道说些个什么。

再昨天看了宝玉对黛玉说的那些话，还有给黛玉起表字之类的事情，贾敏心里就越发地担忧，这宝玉哥儿，若是轮门第和长相，自然是没挑的，就是这怪毛病叫人心里不踏实，多愁善感，还到处留情，这才几岁的年纪，就这么着。将来还了得了？黛玉若是真嫁了他，将来得生多少闲气儿？要不得！要不得！

故而，贾敏也不接凤姐儿的话茬，装作没听见一般。

倒是凤姐儿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本以为贾敏至少得说一句“当着女孩儿的面不要开这样倜傥的笑话”那她就好接嘴儿一句，“别人家里还有接娃娃亲的呢，就说说又怎么了！几年的时光快得很，姐儿早些知道也没关系。”

总之，隐晦的玩笑话要有人接嘴才有意思，哪怕是佯怒也好。

可是，对方这样一声不吭，倒叫凤姐儿有一种一拳打了个空一般的感觉，讪讪地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好了。

到底是林家的人，个个都是不动声色，深藏不露，对凤姐儿这样的试探用这么个“无招胜有招”的办法就化解了，而且，接下来，贾敏的表情变得高深莫测了起来，随便凤姐儿如何开玩笑做小俯低，都是淡淡地不置可否，叫凤姐儿轻易不敢再提起或者再试探什么。

凤姐儿将事情缓缓地给贾母说了，道：“到底是我们孙媳妇辈儿的面子小，人微言轻，姑太太只不理我的茬，叫我也没奈何的。”

贾母听了沉吟了一下，说：“行，我知道了。你还是照旧地好好照看她们的饮食起居，我另外找人，再去试探说合，倒是也不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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