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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盈盈地领着十一娘到了小佛堂后的一个三进的四合院。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青石砖铺地，种着湘妃竹，很是清雅。两位姨娘住在四合院后面倒座，两间的套房，一明一暗。明间中堂长几上供着观世音菩萨的佛像，佛像前摆了两个糙编的团圃，屋里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两位姨娘都穿着青绸缁衣，梳了道髻，cha着桃木簪。大姨娘还是一团和气，二姨娘还是冷若冰霜。但相比在罗家，两人的气色好了不少。特别是大姨娘，胖了整整一圈。&ldo;如今我们已是居士，屋里简陋，十一小姐担待些！&rdo;大姨娘望着十一娘的眼中闪过一丝愧色，转身进屋端了把太师椅出来，&ldo;您请坐！&rdo;二姨娘看着一声不吭从内室又端了把太师椅出来放在了济宁的身边：&ldo;师傅请坐。&rdo;虽然不热情，但也不冷漠，更没有了十一娘记忆中的尖锐。&ldo;不知道师傅陪十一小姐过来有什么事？&rdo;二姨娘沉默地站在一旁，大姨娘招呼她们。&ldo;不能称十一小姐了。&rdo;济宁看了一眼没有做声的十一娘，笑着活跃气氛，&ldo;你们家的十一小姐现在已经是永平侯夫人了。要称一声徐夫人！&rdo;大姨娘从善如流地笑着喊了一声&ldo;徐夫人&rdo;：&ldo;怎么突然想到来看我们！&rdo;&ldo;今天陪着太夫人到庙里来上香，&rdo;十一娘简短地道，&ldo;顺便过来看看！&rdo;给她们应门的小师傅端了茶进来。济宁亲自奉给十一娘。清香扑鼻，是上好的明前龙井，喝一口，口齿生香。虽然没有太夫人赏的好，可也差不了多少。济宁见十一娘没有做声，只坐在那里喝茶，就笑着站起身来：&ldo;夫人在这里坐坐，我去看给太夫人准备的斋饭做得怎样了！&rdo;十一娘没有留她，吩咐宋妈妈送她出门，然后突然道：&ldo;卢永贵来干什么？&rdo;两位姨娘听着都脸色大变。十一娘心里有了底，端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喝茶。&ldo;没什么！&rdo;大姨娘勉强露出一个笑容，&ldo;大家乡里乡亲的，他就是偶尔回燕京的时候来看看我们！&rdo;十一娘站起身来：&ldo;既如此，那我就去问问卢永福吧？他是卢永贵的兄弟，有些事应该也知道！&rdo;大姨娘听了忙上前拉了十一娘的衣袖：&ldo;徐夫人，不关卢永贵、卢永福兄弟的事！&rdo;神色间有几份慌乱。二姨娘却长长地透了口气：&ldo;十一小姐如今成了永平侯夫人，行事也大不相同了。&rdo;她望着十一娘淡淡嘴角轻轻地翘了翘，眉宇间就流露出几份嘲讽的味道，&ldo;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罗家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既然徐夫人专为这件事寻上门来，我们再藏着掖着，就不是待客之道了。我在被大老爷收房之前，曾与牛总管的外甥订过亲。卢永贵和卢永福自幼丧父，多亏有牛总管相助，后来又安排他们进府做了小厮。说起来，我们也有些渊源。他乡遇故人，卢管事不免要来看看我们。&rdo;质疑，得拿出证据来！十一娘暂且放下。&ldo;杨姨娘为什么会自杀？&rdo;她盯着大姨娘的眼睛，&ldo;两位姨娘可千万别告诉我不知道？十娘可是和你们由一个镖局保送到燕京来的！&rdo;大姨娘听着神色一黯，微微叹了口气，却没有愧疚之色。&ldo;杨姨娘自那次被大太太跪了祠堂以后就得了风寒。&rdo;二姨娘神色平静地道，&ldo;大太太一直不给她瞧病，拖来拖去，就成了痨病。她手里的几个私房钱也用得差不多了。为了十娘的前程，她只好逼着十娘去奉承大太太。见大太太一点轻饶的意思也没有，只道大太太靠不住。就和我们两人商量。让我们两人护送十娘到燕京来。请镖局之事，也全是杨姨娘的主意。至于自杀……&rdo;二姨娘说到这里冷冷地笑了笑，&ldo;早就病入膏肓了，与其坐着等死，还不如放手一搏。指望着大老爷看在往日恩爱的情份上，看在十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最为疼爱女儿的情份上，能许十娘一个前程罢了。&rdo;谁知道，这个男人一点也靠不住！十一娘没有做声。大姨娘话乍一听很坦诚，再仔细一想，却处处带着为自己辩解的痕迹。杨姨娘为什么要把十娘托付给她们两人？她们两人又有什么值得杨姨娘托孤的？十娘进了京，嫁给了王琅，又成了寡妇……现在再追究那些，已经没有了意义。她现在担心的是卢永福的来访──两位姨娘可是有前科的，说什么&ldo;他乡遇故人&rdo;，十一娘可不相信。可不相信又能怎样？她不过是碰巧撞到了这件事。如果这其中真有什么问题，自己再深究下去，只会打糙惊蛇！她站起身来：&ldo;时候不早了，我还要服侍太夫人吃午饭。就不打扰两位姨娘的清修了！&rdo;二姨娘点了点头，大姨娘却笑着将她送到了院门口。济宁不在，但留了个小师傅服侍。由小师傅带路，宋妈妈陪着十一娘回了院子。琥珀正翘首以盼。&ldo;夫人！&rdo;她匆忙过来行了礼，&ldo;看到了一个侧影，十之八、九是卢管事。可没追到人！&rdo;&ldo;你追了？&rdo;十一娘神色微沉，&ldo;怎么追的？&rdo;&ldo;一开始不敢认，我带着小厮挤了过去。刚看清楚面孔，他转身往大雄宝殿去。我不敢吭声，跟了上去。谁知道他脚步一快，直往人群里钻。我眼看着追不上了，就试着喊了一声。谁知道，我不喊还好，我一喊，他走得更快了。等我追到山门口的时候，已经不见影子了。&rdo;如果不是心虚，为什么要回避！十一娘面色沉凝，吩咐宋妈妈：&ldo;一回去你就把卢永福给我叫来！&rdo;宋妈妈躬身应是。那边有小丫鬟从厢房里出来，看见十一娘等人立在院子里，神色一松，笑着上前行礼：&ldo;四夫人，太夫人醒了！&rdo;十一娘朝着宋妈妈和琥珀使了个眼色，快步进了屋。中间的斋饭安排在厢房里。等到末正也没有看见项家人的影子，奉命去&ldo;偶遇&rdo;项太太的杜妈妈来来回回几个遍，还以为自己把人等岔了。二夫人虽然面色如常，眉宇却难掩凛然之色：&ldo;娘，您一大早就出来了，到现在只喝了半碗白粥。还是别等了！&rdo;太夫人静默片刻，呵呵一笑：&ldo;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明天我和十一娘还要去忠勤伯府去看看兰亭。那就不等了！&rdo;三月十九是元娘三周年。太夫人昨天还说要把元娘的三周年过了再去忠勤伯府的……这样说，只不是给二夫人台阶下罢了。十一娘转身吩咐小丫鬟去传了斋饭。吃过饭，打道回府。二夫人依旧和太夫人坐一辆车，十一娘靠在宋妈妈身上睡了一觉，马车进了荷花里才被宋妈妈叫醒。下了马车，徐令宜在门口迎接。太夫人就笑道：&ldo;今天大家都累了，等会晚上就各自用膳。也不用来问安了。散了吧！&rdo;徐令宜听着就望了十一娘一眼。十一娘就朝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徐令宜什么也没有问，躬身应是。二夫人什么都没有说，扶太夫人上了青帷小油车。三人目送太夫人离开。二夫人立刻转身望着徐令宜：&ldo;侯爷，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天我嫂嫂没有去慈源寺。&rdo;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ldo;我明天要回一趟娘家，还烦请四弟妹帮我准备车马！&rdo;又对徐令宜道，&ldo;我想回去看看哥哥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rdo;徐令宜眼底飞逝过一道异色，但很快笑道：&ldo;兴许是项大人要上任了，项太太事太多了！嫂嫂也不必着急。&rdo;二夫人没有回答，点了点头，曲膝行礼，带着结香上了另一辆青帷小油车回了韶华院。徐令宜和十一娘随后也上了青帷小油车。他低声问妻子：&ldo;到底怎么一回事？&rdo;十一娘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徐令宜一路沉默回了垂纶水榭。待十一娘梳洗更衣出来，徐令宜朝她招了招手，两人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说话。&ldo;看这样子，只怕谕哥的婚事有了反复！&rdo;&ldo;也许真的有事。&rdo;十一娘笑道，&ldo;等二嫂回来就知道了。我们也别乱猜。&rdo;心里却明白，谕哥的婚事多半有了变化。劝慰的话却不能不说。毕竟这件事还没有定论。婚事不成还好说，不过是二夫人面子上不好看。如果万一成了徐令宜心里却有了疙瘩，只怕以后对项家二小姐不太好。徐令宜没有做声，见十一娘面带倦意，起身道：&ldo;你先歇会。我去趟姜大人那里。&rdo;十一娘惊愕：&ldo;这个时候？&rdo;都快要吃晚饭了。&ldo;晚饭我就不回来吃了！&rdo;徐令宜点头，&ldo;谕哥去谨见书院的事，得提前给他打个招呼才好。要是他没什么异议，我看等元娘的除服礼后，就送他去乐安。&rdo;&ldo;会不会太急了些！&rdo;十一娘犹豫道。徐令宜从拿主意到做决定，不过短短的几天功夫。这可不是行军打仗，下命令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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