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旭日东升。边关告急的奏折,一连几天传至皇帝的案前。早朝时,皇帝将此事说出,让大臣们举荐几位有为将才。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然无人出声。
皇帝眼神一暗,眼中透露出的冷冽几乎要凝成实体。只见他从位子上站起来,指着在座的大臣,声音冷硬:“你们一个个,还记得当初是如何向朕保证,天朝儿郎,英雄辈出的。如今仅仅让你们说出一两个来,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大臣们哪敢在此刻举荐自家的儿郎。他们已经早早得到风声,没了年大将军镇守的西边边疆。戎族不消片刻就夺下了玉门关,在关内大肆掠夺,屠城杀俘。戎族如此凶悍,谁也不想在这个关头,去送上自家儿郎的性命。
当初他们想的好好的,原本等章家吸收了年家的兵力,再疏通下关系将自家儿郎送过去混上一年半载,弄些军绩在手。回来便可加官晋爵,让自家更进一步。
可惜,这变化来的太过突然,打乱了在座大臣心里的如意算盘。如今,也只能默不作声,承受着来自天子的怒火。
皇帝何尝不知大臣们心里的小九九,原以为能够在安稳的日子中,总能挑选出来几个看上去还算优秀的,多加培养,终能成材。可惜,边关等不了了。
皇帝眸光中丝丝缕缕满是失望。他又不禁回忆起了那个惊才绝绝的少年将军:年仅十六的少年,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是一双璀璨如星的双眸。雄马英姿,意气风发。在当年那场败战中,接过自己手中的虎符,临危受命却临危不惧:陛下,年家镇国大将军虽战死,年家军还在,纵使千军万马,臣亦勇往直前,以血肉之躯换天下太平!
也许,自己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对一个人念念不忘的吧。
然而,英魂已逝,想再多都是徒然。
是朕错了吗?明明行刑前一刻,自己还留下口谕,只要他认错,便可从轻发落。那一天,他坐在养心殿中,闭着眼睛拨动着手中的菩提手串等了许久,直至黄昏,传来的却是已执行完毕,尸身已被年家领走的回话。
皇帝默默站着,双手背在身后,谁也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皇帝想了多久,大臣们便心惊胆战了多久。终于,皇帝怅然开口了:“都散了吧。”
此话如同大赦,众人纷纷松下一口气,听着福如海宣布退朝的声音,叩首后安静退了下去。
当夜,皇帝破天荒地来到了韶光宫。未让人通禀,只是悄悄立在门口,透过窗户纸瞧着屋内的人。
只见佳人身着常服,头发半披在身上。此刻正静静地坐在窗边,专注地抄写着佛经,她的手指轻柔地滑过纸张,字迹秀丽而端庄。
恍惚间,他似乎透过年岚,看到了年尧的影子。他不禁想着,当年年尧给自己写着汇报战况的折子时,是否也如这般模样。
但是今日过来,他并非是为了怀念故人的。他朝着福海使了个眼色,轻轻点了点头,只听福海高声唱道:“皇上驾到!”
随后,皇帝不等屋内众人反应,直接踏进了房门。
只见年岚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毛笔,施施然上前行礼:“皇上万福,今日怎么有空来臣妾这了?”
此话说的有些不客气,但皇帝并未计较这些小事。他来到主位坐下,屏退众人后,抬手让年岚起身。
只见他眼眸中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柔情,招了年岚过来,牵起她的玉手,将她带到了边上的位子坐下。只见他捏了捏年岚的手,轻声细语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年岚心中暗暗发笑,想着:这些苦,不是您给我吃的吗?但她面色如常,冲着皇帝微微一笑,说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宽容,臣妾并未吃什么苦。”
皇帝见年岚经过前些日子的禁足,终于缓和了态度,可见她是服软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愈发温和地说道:“前朝虎视眈眈,前些日子朕不好太过偏向你,如今也算罚了,这往后的禁足便算了吧。”
年岚听闻,便想起身叩谢皇恩,却被皇帝一把按住,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不必多礼,朕今日过来,是想问你些事情。”
年岚见皇帝终于说到了正题上,便听话地坐直了身子,轻轻点了点头,带着武将女儿的直爽,说道:“陛下有事尽管问来,只要是臣妾知道的,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帝也颇为欣赏年家人的坦率,于是也不藏着掖着,将西边如今的局势说了一遍,问年岚可有合适的将领人选。
年岚低头边听边思考着:看来,这章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无能,居然做出了弃关而逃的举动,看来,接下来德妃的日子,估计也要不好过了。她抬头间,就见皇帝直直盯着自己瞧。她灿烂一笑,眼睛像月牙般弯起。原本跟年尧七分相似的容貌,在这一刻,达到了九分。皇帝突然被这笑迷住了眼,好像此刻才恍然大悟般想到:原来兄妹之间,才是最为相像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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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岚见皇帝盯着自己的眼神有点涣散,就知道他这是又在透过自己怀念姐姐的一颦一笑。她觉得有些恶心,早在进宫那年,她就隐隐察觉到皇帝对姐姐的不同,可那时姐姐女扮男装多年,完全是一副少年郎的模样。也就是说,这皇帝居然男女通吃,有断袖之嫌。于是,她最先藏起的,就是与姐姐有九分相似的笑脸。
如今,佳人已逝,这笑,将化作最锋利的利刃,迟早插进这位九五之尊的胸膛!
思及此,她笑得越发开怀,笑容不禁又扩大了些。只听她郑重其事的说道:“哥哥在世时,并未跟臣妾过多提起过身边将领……”
皇帝听闻,也不多说,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是了,年弟本就是喜欢一个人扛着的性子,他必然不会将战场的艰辛讲给妹妹听的。于是,他就打算再安抚一下年岚就离开了。
此刻,却听见年岚的娓娓道来:“妾身原本身边的丫鬟素雪跟哥哥身边的侍卫长风是家生子,他们二人也是兄妹,素雪跟着臣妾进了宫,长风跟着哥哥驻守西边边境,也许他会知道些什么呢。”
皇帝听后,越发满意年岚的懂事,如果年家接下去安分守己,不将手伸到朝堂来,也许他可保年家一世安愉。
皇帝起身对着年岚说了几句贴己话,便转头大步离开了。
年岚见皇帝匆匆离开,也不觉得失落。她唤素霜进来,将一件脏了的衣物,让她给带到辛者库去,指名让之前还回去的两个丫鬟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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