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朱贤之狼狈的模样,甚至还一脸委屈的看着她,林洛翎心下泠然一笑,上一世的她,若见朱贤之这般,定是要心疼了。
而今,即便朱贤之被活剐在她眼前,她也只会觉得不解恨。
面上不显,佯装受了惊,林洛翎朝着宁远侯盈盈福身道:“我虽未能与二公子行拜堂之礼,却有官媒实记在册,还望宁远侯姑祖父看在晚辈的面上,小惩为戒,可好?”
永宁侯夫人上前一把握住了林洛翎的手,林洛翎顿感永宁侯夫人着实被吓的不轻,一双手如泡在冰潭许久,凉得刺骨。
永宁侯夫人面皮发僵,扯着嘴角,露出很难看的笑容,问道:“听闻贤之还伤了你,我心中记挂难眠,你被伤得严重吗?”
这个时候还不忘火上浇油,看来永宁侯夫人当真恨不得朱贤之早死早托生。
林洛翎抿了抿唇,抬了抬手腕,永宁侯夫人的手一缩,心疼的目光,压都压不住,“方才可碰到你的伤处了?”
林洛翎摇头不语,而是看向宁远侯。
在永宁侯他们没来时,林庭旭和贺堇春以及林玉茹将宁远侯请入留香园,连带着林洛翎齐齐行礼。
由贺堇春和林玉茹将林洛翎筹谋好的计划,说给了宁远侯夫妇听,请求宁远侯相助。
林玉茹之夫乃是宁远侯的嫡长子,经贺少府牵线,结了姻缘,大婚两年有余,夫妇聚少离多,林玉茹从未有半点怨言,对公婆贤孝知礼,只道了一句,
“能让夫君在战场上安心抗敌,我做再多也是值得的。”
宁远侯嫡长子蒋翼战死沙场,林玉茹高热十数日不退,陛下封的所有赏赐,她皆双手捧在公婆面前,泣道:
“我嫁他不悔,这些赏赐请公婆收下,若瞧不见这些,我心里就会觉得他只是去抗敌未归,到底还能有个期盼在。”
宁远侯听了,只觉得心酸,宁远侯夫人更是心疼大儿媳,扬言日后拿她当做女儿看待。
之后林玉茹身穿素衣,时常站在院中的红梅树下发呆,兀自喃喃道:“夫君说,待天寒之时,会回京陪我赏梅的。”
宁远侯在战场上杀人如麻,铁骨一般的汉子,见到这一幕,心肠也被触动得软了下来,夫妇二人皆不想看见大儿媳这般,又觉得林玉茹尚且年轻,不忍她守寡到老,便劝着林玉茹另行改嫁。
哪知林玉茹当天干了一件轰动京城之事,抱着蒋翼的马鞍,身穿红衣嫁裙,徒步行至宫门前,击鼓求见陛下,并高呼:
“臣妾请陛下下旨,让臣妾改嫁亡夫的马鞍!”
一声高过一声,宁远侯夫妇急急来寻,不管如何劝,林玉茹跪在地上就是不肯挪动分毫。
直至德顺帝将他们叫去御书房,林玉茹依然不改口。
德顺帝肃然发问:“你可知,你若改嫁蒋翼的马鞍,宁远侯府便与你再无瓜葛了。”
林玉茹以额抵地,“此生臣妾嫁蒋翼无悔,若有来生,还愿追随他,哪怕他是个村野乡夫,我也嫁他。
只是……”
林玉茹昂起首,看向德顺帝,请求道:“公爹常年争战,婆母眼下身康体健,难保日后有个小病小痛,求陛下念在臣妾痴心一片,允许臣妾替亡夫侍奉公婆于侧,让亡夫九泉之下得以安心。
百年之后,臣妾自请离府,与亡夫的马鞍作伴即可!”
宁远侯虽是个莽夫,战场素有凶悍之名,却从未在当今陛下面前失了礼数。
那一刻,他昂首大呼道:“陛下万不可应允了她。”
德顺帝起身将林玉茹亲自扶起,叹道:“宁远侯有此大儿媳,实乃你们夫妇和蒋翼之幸,一片真心怎可辜负?”
说罢,德顺帝亲自下旨,赐封林玉茹为四品诰命夫人,又赐了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院,虽没应允了林玉茹改嫁给蒋翼的马鞍,却是给了林玉茹最大的体面。
回了宁远侯府的林玉茹一病不起,急得宁远侯夫妇实在没了法子,修书一封,请林庭旭前来劝解林玉茹。
林庭旭带着庞大夫给林玉茹医治了半月有余,林玉茹才堪堪能下床行走。
林庭旭向宁远侯提出,想接林玉茹回林府小住一段时日,宁远侯夫妇未经思索便同意了。
林府马车行至京城东门三丈开外,宁远侯夫人很是感慨地道:
“侯爷,玉茹放不下翼儿,翼儿又何尝不记挂着玉茹呢?翼儿已然不在了,咱们需替翼儿照顾好玉茹,好让翼儿九泉之下得以瞑目啊!”
宁远侯铁打的身躯,那一刻望着行远的马车队伍,也难免哽咽落泪,颔首应是。
林玉茹一年四季皆做好新裙新袍,派人送去宁远侯府,书信更是从未间断过,宁远侯出征,林玉茹怕宁远侯夫人在府中烦闷,让江枫亲自带人去接宁远侯夫人来林府小住。
宁远侯夫妇皆知林玉茹膝下无子无女,最疼的便是比她小六岁的林洛翎。
故而,宁远侯一口应下同林府做戏,吓唬永宁侯他们。
林洛翎知道,若是宁远侯当真计较的话,朱贤之定然是活不了,可是她想要的结果,不止是让朱贤之死无葬身之地。
宁远侯拨开永宁侯夫人,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本侯留他一命便是,你心悸未愈,先回去歇着吧。”
林洛翎道了谢,转眸看向朱贤之,状似无奈轻叹了一声,便回了留香园屋内。
林庭旭和贺堇春随后出来相劝,宁远侯故作半分颜面不给,道了一句:
“留他一条狗命,已是本侯给了林府最大的面子,让他跪在林府大门口两个时辰,这是还我宁远侯府的颜面。”
一盏茶后,朱贤之跪在林府的大门口,脑袋垂得快跌进裤裆里了。
即便如此,未及半个时辰,朱贤之这一跪,整个京徐州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永宁侯夫妇被宁远侯不客气的赶出了林府,颜面扫地,宁远侯夫妇冷瞪了朱贤之一眼,怒气而离。
蓝婉霜咬着唇角,恨意怒冲眼眶,站在墙根下,冷凝着紧阖大门的林府,却不敢上前扶起朱贤之。
两个时辰后,林府大门打开,齐嬷嬷走了出来,朝着蓝婉霜福身一礼道:“二夫人,我们小姐请您和二公子进去说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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