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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苦痛过往（第1页）
2168年9月12日，以凤凰号为核心，由三艘飞船组成的编队进入了绕火星轨道，那颗眼熟的锈红色明珠再次填满了整个屏幕。此时，凤凰号雷达屏幕上显示航线附近多了六颗亮点，随即便收到了视频信号。只见田龙将军身着便服出现在视频画面当中。
他是人类太空护卫部队火星区的副司令。当前的太空护卫队归联合国管辖，建立这支武装力量的初衷是为了避免之前曾出现过的各方在太空中相互争抢轨道资源导致空间开发活动陷入瘫痪的闹剧重演。他们为净化太空环境、杜绝深空军事化、拦截有害小行星等空间事务服务，平时并没有具体的敌人。这次田龙将军身着节日礼服率队前来迎接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欢迎凤凰归来！”田龙操着略显生硬的语气问候。他全程都保持微笑，但脸上紧绷的皱纹和犀利的眼神还是遮掩不住警惕的状态。
在伴随凤凰号编队向着陆轨道靠近的过程中，那六艘船壳上满是武器隔舱的飞船除了不时冒出几句缺乏热情的欢迎之词，与凤凰号的互动内容大部分都是核对航线数据、提示变轨节点等技术沟通。
两个小时后，凤凰号的紧急返回程序——原本是为防止在太阳系内出现意外后紧急返回基地设置——自动引导飞船降落在了那片她当初振翅起飞的发射场地坪上。
与凤凰号那金光灿烂、烟尘滚滚的壮观着陆不同。两艘达瓦星无人飞船则在远征队进入着陆轨道后脱离了编队。它们在田龙舰队雷达的注视下在太空中绕圈，直到凤凰号在场地停稳后才根据信号摸着方向慢慢悠悠地穿破薄云直飘下来。这段航程中，田龙的部队也无法保持对它们的跟随。好在达瓦星人关闭了隐身模式，火星基地的地面雷达才能将令人安心的探测数据传输给各关注方。
“倒是好事。”虎贲暗忖。他有些庆幸田龙的部队没有跟下来。想必达瓦星人也会提高警惕，飞船会对周边环境和人类装备进行扫描分析，并能将数据实时传回母星。万一对方看穿了田龙舰队的真身，没准反而会担心自己使者的安全呢。这种关键时刻，军方还是离得远远的更好！他们根本不了解达瓦星文明。
火星基地为远征队举办了盛大的欢迎仪式。他们竟然在发射场四周布设了成片的电子烟花！一辆大型运输车在绚烂、动感的倪光下以30公里的时速将远征队和银蘑菇送进了当初开飞船发射新闻发布会的那座巨型建筑中。途中还有两辆小型车伴随左右，里面不时爆出的闪光显示车上载有媒体人员。
在一间被装扮得温馨典雅的隔离间除尘消毒半小时后，远征队员簇拥着银蘑菇进入了当年飞船发射发布会的那个大会议厅。
老熟人们也来了！青梅、祝青云等凤凰计划各部门的负责人早已在门口翘首以待。而最让人五味杂陈的是人群最后面，苏菲推着坐在轮椅中的霍兰德慢慢地进入了远征队视野！
老朋友们不约而同拥上来将远征队围住。拉胳膊的、摸车灯的......各种姿势都有。尽管远征队员的个头对于常人来说太大，但人人都希望用身体贴着他们！所有人的眼睛都湿了，霍兰德更是老泪纵横，以至于窝在轮椅中的那副枯瘦的身躯不住的颤抖！
见此情形，虎贲的内心也被酸楚淹没。对于眼前这群曾伴随凤凰计划走过人生巅峰又猛然间跌落的人们来说，这无异于一场重生！而玻璃幕墙外那两艘悬停在半空的达瓦星无人飞船就像是凤凰计划涅盘重生的闪耀徽章！
虎贲说不出话来，完全沉浸在将自己团团包围的抽泣声中，在周围扑过来的一片片照相闪光下尽情享受着故土的温情。他看着青梅满脸泪花的样子，心中那堵由强人工智能真相筑起的冰封之墙顿时消融了大半。
“也许都是有苦衷的吧？”他此时无法说服自己相信眼前这些人类精英是出于某种恶毒的目的而隐瞒真相的。不过，大概率，这种做法有自私的成分。源自急功近利的自私？那颗大脑已一片混乱！
几分钟后，大伙纷纷平静下来，现场恢复了井然有序的状态。虎贲偷眼扫描了一圈周围，记者、保安、外围工作人员脸上那些惊奇、疑惑、畏惧的表情尽收眼底，他们关注的焦点显然是被远征队围在中间的银蘑菇，估计还很意外这些科学家为什么会对五部硬邦邦的机器人如此动情。
“还是要查明真相。机器人有基准原则，人类的科技伦理更不容践踏......”虎贲心中追索真相的执念又卷土重来。
“喔哦......怎么啦......”随着一阵阵惊呼，大厅里的人们都被吸引到了玻璃幕墙前。紧盯着停泊在远处的凤凰号。只见飞船船体突然出现明显变形，有的主隔舱间甚至冒出了明显裂缝！飞船舱门已经开启，一股股半透明的粘液状物正快速从舱门内冒出！此时，一艘达瓦星运输舰已经着陆，粘液正向它涌去！
“凤凰号该进车间重生了！”蓝波敲了敲面前的窗玻璃。
“那是什么？”青梅抹去脸庞的泪水，三步并两步凑到窗前，看着那几股粘液陆续钻进了达瓦星运输舰的底部。
“达瓦星的神器。”虎贲转头看看青梅。“凤凰号是靠它们强行复活的，现在又变回残骸了。”
“这就是你们说的智慧粒子？”青梅一脸疑惧，目不转睛盯着远处的达瓦星运输舰。此时，回收完智慧粒子的它又慢慢飘起，恢复了悬停状态。
“真不会挑时候！”虎贲心中暗自责怪达瓦星人。这些人是强大，但真不怎么通人情。
基地专门为凤凰号的回归举办了欢迎晚会。远征队员们却无心观赏由各类繁文缛节拼凑出的庆祝节目，勉强应和了一阵后便迫不及待和青梅、祝青云等人来到曾经的训练基地休整。外人都散去后，大伙儿不知疲倦的畅聊起往事。
“生不如死啊。”......远征队这才详细了解到凤凰号在意外落入达云星系（即Gliese星系），经历一系列出生入死历险的同时，大本营项目组成员也是磨难不断、身心俱疲！
“我就眼睁睁看着霍总的白发一天比一天多，由两鬓快速向头顶蔓延。”苏菲说。
在失去凤凰号踪迹的头一个月，几位项目核心成员就因寝食难安而陷入了亚健康状态。随之而来的是科技研发联合体内部各领域的学术关切、各大媒体的刨根问底，直至全社会的高度关注！
“电台安静的天数越多，我们能调动的设备就越少。”霍兰德一脸苦笑。
项目组起先还能整合资源进行不间断的大规模观测以及信号搜寻，但换回的始终是虚空中死一般的寂静。绝望的情绪开始在项目组中蔓延。在与日俱增的压力下，科研联合体也失去了耐心。项目组的资源使用权被快速剥除，随后是各领域专家组对凤凰计划的技术审查以及管理审计。
“本来想让量子隐形传态物质克隆项目和凤凰计划进行一定程度融合。可惜没有获批。”当时，祝青云甚至提出了将自己牵头项目的部分试验工作内容与拯救凤凰计划的行动进行合并：希望以该项目的空间试验为契机，发射一艘无人探测器，在进行深空远程条件下的简单物质实时复制试验的同时，沿着凤凰号的航线进行追踪。无奈这个项目本身仍处于地面验证试验都尚未完成的初始阶段，冒险方案被无情否决了！
“只需要增配一套探测系统就行，可还是被否了！”祝青云一脸惋惜。
“难怪青梅会加入你的计划呢。”虎贲暗忖。他盯着祝青云，发现他看青梅的眼神中有股莫名的柔情。“亲密爱人。鉴定完毕！”
项目组等来的是凤凰计划进入休眠状态的决定：仅保留地球上中国罗布泊的天线阵以及塔斯马尼亚岛天文台的望远镜继续追踪凤凰号的信号。除霍兰德等项目核心人员应定时关注追踪情况外，项目的其它事务全部终止。项目组成员可酌情加入与自身研究领域相关的其它科研团队，或申报新的项目。
“唉，我这身体实在是不争气！”联合体的决定事实上解散了运营多年的凤凰计划，但相比直接宣布计划死亡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霍兰德的身体经不住长期的煎熬和重重打击，重病不起，连守住计划最后阵地也做不到了！他无奈辞去了所有头衔，结束了职业生涯回家养病。
“你们几个就像我的孩子。”青梅边笑边抹着眼泪：“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有意占辈分的便宜呵，我是说，亲人的意思。”言语间，有一道由泪花激起的微光扫过虎贲。
她是计划中AI系统和机械自动化领域的负责人，大到飞船各系统的智能化集成管控，小到远征队员的机甲细节设计，都离不开她的呕心沥血。
青梅在计划进入休眠后，陷入了长时间的痛苦和迷茫，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外就是扑在临时办公室里望着设备屏幕发呆。好在祝青云耐着性子不断开导，才将她请到自己的项目中来。虽然AI和机械自动化在他的项目中只起到辅助系统的作用，不过再次充实起来的工作和生活到底是将青梅从谷底拉了出来。
“我们体内那颗人脑是怎么回事？”虎贲的系统猛地冒出了这句问话！但意识模块——那颗大脑——却输出了指令抑制信息，最终没让它转换成语音输出。
他自己这个当事人现在还无法从科技伦理上定义这种实现强人工智能方式的对与错，但此刻却能感觉到这也算是人工智能史上的重要里程碑。而眼前青梅那满眼的亲切以及脸庞未干的泪痕的场景更让他无法在这种情形下亮明心里的这根刺！“我到底想怎样？该怎么办……”
虎贲转头看了看涡轮，发现他那升起的综合平台直勾勾盯着坐在霍兰德身旁的苏菲打量。想必也是憋了一肚子问题不方便释放吧？
“我那时候心如死水。凤凰计划完了。”苏菲如此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态：“虽然我只是项目的外援专家，可这种划时代的计划就这么瓦解，真让人心疼。经历了它，别的项目实在引不起我的兴趣了。”
“肯定有情况。十有八九......”虎贲发现苏菲一吐为快时，眼珠有意无意地尽往涡轮身上暼。但她显然察觉不出涡轮的光电装置的焦点一直在自己身上转。人和机器的眼睛是难以实现神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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