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脚步声已经步入室内,转瞬便来到内室,只见燕齐仍旧是一身惯常的玄黑色团龙蟒袍,头上束着紫金双龙冠,由于从外面走进来时背对着窗户,于是整个人都被裹挟在一片金色的光晕之中,越发让人觉得风神俊朗,气宇不凡。
他见到夏九九靠坐在床头,又看了眼脚塌上鲜红的血迹,微微愣了一下。
“你让她碰水了?”
这句话是朝着跟在他身后的小宫女说的,三分责怪,三分恼怒。
“奴婢、奴婢只是帮姑娘擦了擦脸,我看到她脸上好多汗,好像很难受,所以……”
晓洁被吓得六神无主,低着头磕磕巴巴的解释着,语气中甚至不自觉得带上了一丝委屈,连称呼混乱都没有发现。
但燕齐只是轻轻蹙起眉头,有些不耐烦的打断:“好了,知道了!以后未经允许不准让她碰水,明白了吗?”
晓洁仍旧有些委屈,似乎还想解释些什么,但动了动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眼眶微红,不情不愿的应了声是,退至一边。
夏九九微微挑眉,眸中滑过一抹疑惑,却很好的掩饰起来,只是拿一种静待审判的眼神静静的看着向她走来的燕齐。
但,并没有预期的暴怒,也没有想象中的审判,甚至没有一丝记仇的表情,他只是从容的走到床边,拿起她的手腕便专注的号起脉来。
呃?夏九九愣了一下。
下一秒,便下意识的缩了缩手。
“别动!”
燕齐沉声轻喝了一句,虽然声音不大,但语气却是不容置否的。夏九九有些呆愣,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这个男人,搞什么鬼?他难道不是来揍自己一顿解气的?
须臾,手上蓦地的一松,燕齐放开她的手腕,也不看她,只是径自接过小宫女递上来的锦帕擦了擦手,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体内的毒已经蔓延至心脏,如果不想死,以后就别轻易碰水!”
毒?夏九九大惊,双眼一寒,也不经过大脑,下意识便愤怒的脱口而出:“你居然给我下毒?”
话刚出口,她便猛的发现了不对劲,如果是燕齐给自己下的毒,他怎么会帮自己把脉?而且,还派人来服侍自己?再四下一打量,只见四周装典华丽,摆饰精致,也不像是关囚犯的地方。
但纵然觉得自己说错,也为时已晚,抬眼便撞到燕齐被气得铁青的脸色,只见他冷哼一声,道:“不识好人心,早知道让你毒发身亡算了!”
说罢,将手帕往晓洁怀里一丢,气呼呼的就要往外走。
每次遇到夏九九,他似乎都极容易生气,明明是一个心思很深沉,脑袋很理智的人,但总能被她三两句挑起全身的怒火。正气冲冲的往外走,只听后面急急传来夏九九的声音:“哎,你等一下,你别走啊!”
女子身子还很虚弱,只是因为着急伸手想拉住他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体力不支,若不是晓洁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差一点便要滚到地上。
于是乎,燕齐鬼使神差的便停了下来,站在原地,转头斜睨了她一眼,却不说话。
夏九九是何等人物?察言观色是她三岁的时候便会做的事情,见燕齐虽然生气,却还愿意为自己治伤,似乎并没有因之前的事情而记多大的仇。心底那希望的小火苗忍不住便噗呲噗呲蹿了起来,强拉起一张笑脸,对他讨好的笑道:“好了好了,算我错了行不行?我狼心狗肺,我不识好人心,你是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这个弱女子斤斤计较了。”
燕齐冷哼一声,反问道:“你也算是弱女子?”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他还是转身走了回来。不过这句倒将夏九九噎住了,哑然半响,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眼见燕齐已经走了过来,一撩长袍便坐在床沿上,她连忙清了清嗓子,强拉着笑脸凑上前的问道:“那,我到底中的什么毒啊?”
“千机引。”燕齐想也不想,从容答道。
“那是什么毒?”夏九九皱眉,在脑袋里搜寻半天,也没从以前听说过的病菌名称里搜到这个名词,不禁狐疑的问道:“很厉害么?”
她的脸上十分明显的写着两个大字——怀疑。
毕竟就凭自己醒来这一会儿所感受到的,自己的身体实在糟糕到了极点,而在夏九九的认知里,古代那些毒药无非就是弄些花花草草小虫子小毒蛇什么的来提炼的毒,哪里有现代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毒药厉害?所以听到燕齐说自己是中了毒,当下还是有些怀疑的,只是秉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原则,才没有明言而已。
燕齐挑了挑眉,自然也看到了那抹怀疑,淡淡的冷笑一声,也不辩白,扶过她的肩膀,将衣服轻轻撩开,径自察看起伤势来。
过了半响,就在夏九九忍不住要再重复问一次的时候,他却忽然开了口。
只听他语调低沉的说道:“以血为引,以水为媒,蛊毒中最凶恶的一种,中者先是伤口溃烂,然后蛊虫通过血液流向全身,渐渐改变体内鲜血的颜色,由红到黄,由黄到蓝,由蓝到紫,最终由紫到黑,等鲜血完全变成深紫色的时候,你便会被下蛊者所控制,成为一具行尸走肉,等到鲜血完全变成黑色的时候,你就会由内而外的开始腐烂,最终化为一滩黑水,从此消失,连一根骨头都不会剩下。”
他说的极为流畅,似乎早已将这番话背得滚瓜烂熟,语气也是云淡风轻的,就好像在说今天我们应该吃什么一样的自然,但夏九九却惊骇交加,蛊毒?光听这两个字便让她浑身一颤,更别提他后面所说的那些了。
“可、可我怎么会中这种毒?我分明……”
她犹自还想从辩驳中寻到一丝希望,但脑中精光一闪,猛的便想了什么,不由双眼大睁,一时间又惊又怒。
“景安能给你下这种毒,说明那晚你是逃出来的,对不对?”
燕齐将最后一层纱布揭开,痛得夏九九倒吸一口冷气,语调玩味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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