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洵志他们来到妙手轩对面,找个阴凉处台阶坐着,周修文领两个孩子去买糖葫芦,结果把人家小贩那一树糖葫芦都买了回来,打算拿回谷里,让两个孩子慢慢吃。
小虎子和小盛欢天喜地地看着红艳艳的糖葫芦,眼中再也装不下其他事物。
对于小孩子而言,这一树的糖葫芦,就可以幸福他们整个世界。
“小伙子,要不我送你几个吧,或者少收十个铜板。或者你少买一点,回家可别因为这个挨说。”
卖糖葫芦的大叔,看周修文穿着粗布衣服,年纪也轻,怕周修文没经过家里的大人,回家再挨骂。
周修文作为常年霸榜的畅销话本子写手,本来有颗七窍玲珑心,对人对事,有些异于常人的敏感。
他能听出糖葫芦大叔语气里的挣扎、犹豫,也感受到他在替自己担心。
他笑着对大叔说,“没事,大叔,我们家在大山里,出来一次不容易,再者,家里人口也多,这我拿回去,都不够分呢。我也没有铜板,就这块小碎银子了。”
“哦哦,那看样子你家得挺热闹啊。”接过周修文递过来的碎银子,他正准备给周修文找零头,周修文说“大叔,麻烦您稍等下”。
周修文拿下来两根,分别递给小虎子和小盛,又将他们和其他的糖葫芦送回几步开外的柳洵志身边,周修文才又来跟卖糖葫芦的大叔继续结钱。
周修文接过大叔找的八枚铜板,放了起来。
尽管他根本不在乎这几枚铜板,但是他不喜欢在外面没原则的瞎大方。
今天这货卖得前所未有的快,糖葫芦大叔格外开心,也愿意多聊几句。
“我看你们是从这妙手轩里走出来的,可是来看病?这里看病,可贵啊……但是我也不知道你们治什么病,要找什么像的医生,我只认识一位兽医啊……”
转念又一想,可能这年轻人虽然穿着普通,说不定人家也不是什么寻常家世,所以才敢进妙手轩瞧病吧。
毕竟谁家孩子出门,带的都是银子,身上连铜板都没有,而且,糖葫芦一买就买几十个的。
“我们不看病,就是家里哥哥姐姐想晃晃。”周修文笑呵呵的回答。
“不看病好啊,这年头儿,生病就要了命了。别的地方,我是不知道,在我们这青石镇,老百姓可不敢生病,这地儿,可贵了呢!”糖葫芦大叔又头指了指妙手轩的方向。
“那怎么不去镇上其他医馆看吗?”周修文不解地问。
“傻孩子,你们真是第一次来青石镇啊,这哪儿还有其他医馆啊,就这一家!多少年前,我记得也有几家,但是,要不然就是被这妙手轩给吞了,要不然,就是干黄了,至于怎么黄的,咱也不知道。坊间有许多传闻,可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整个镇子就剩下这一家医馆、一家独大了。有些有本事的大夫,又不想进妙手轩干的,都偷偷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谋生了。
而这妙手轩,老贵了,又不是咱们寻常百姓能看得起病的地方。
所以,现在要是有了小病,头疼脑热什么的,我们都是偷偷找认识的兽医,带着给看看。要是有关系的,认识衙门的仵作,多少也会点儿医术,外伤啊,针个灸啊,仵作都成。
普通人家的老人,要是得的病比较严重,也就不治了,兽医、仵作都治不好,只求走的时候,老人少遭一点罪,就是唯一的诉求了。
这还不算最惨的,最惨的是生孩子。有的时候,遇到难生的,接生婆哪里治得了,又请不起大夫,很多时候,都是一尸两命,那个惨呦!我们家前院老孙家,那小儿媳妇,不就是这样丧了命,唉!”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事发生?还有没有王法了?”周修文气愤地说,声音难免有点高。
“小兄弟,你可小点声!据说,这老板,都是有背景的,可不是咱们小老百姓能招惹的。”
糖葫芦大叔也不着急回家,这么早回去,自家婆娘多半会催着自己再做些糖葫芦出来卖,所以他不着急,就一屁股也在台阶上坐下来。
糖葫芦大叔本来个子就不高,人也瘦,缩在那里坐着,还翘起来二郎腿,将双手叠放在上面那边腿的膝盖上,整个人悠闲地晃着。
他边撇了撇嘴,边继续说道:
“而且你看到了吗,妙手轩店里那些打手,据说身上都是有修为的,具体啥意思,咱也不懂不知道啊,反正之前有一户人家,兄弟五个,几乎拼了全部家当,来给自己阿爷看病。据说当时,妙手轩的大夫拍着胸脯保证,肯定治得好,结果,抓的药还没吃完呢,老爷子就驾鹤西游了。这五兄弟,不是走镖的,就是开武馆的,心里也有气,就找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周修文看大叔讲得正来劲,极其愿意配合、附和他。
“连人家妙手轩管事的,都没见着,刚一进门,三下五除二,全给扔出来了。一个个二百多斤,彪形大汉,还有一个,就扔我跟前来了,差点砸到我,给我吓得啊。”
“如果说,当时这妙手轩有将老人的病情客观、真实的告诉他的家人,家人想治,后期医者尽力了,也没话说。可要是,诱导性的让人家花钱治病,以后又不认账,确实是不应该。我也认识不少大夫,但是真不这样。”周修文说完,还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柳洵志。
“谁说不是呢,可是,这样的事,发生的多了,也就长教训了。我今天这话说的有点多了,只是想告诉你们,小心着点。”
“明白了,谢谢大叔。”周修文知道大叔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跟这里说这些,真心感激他。
大叔放下自己的二郎腿,回家去了。
周修文坐在柳洵志边上,问,“你听见了吧?”
“嗯,当然。”
“咱们,要不要进去提醒提醒师哥师姐他们?”
“不用,他们有分寸,真要有人找他们的麻烦,打就完了。跟这种货色,反倒没什么顾虑。”
于是,他们依然等在外面,但是也关注着里面的情况,还有人以为他们是卖糖葫芦的,时不时会有人过来问。
小虎子和小盛觉得有趣,就随着两个孩子的心意,有时候还卖个一根、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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