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文庄拥有着高人大师必备的傲骨,他从不轻易收学生,膝下的学生,不是天赋异禀,就是得罪不起的皇亲国戚,唯一一个女学生,那便是甄皇后的亲侄女甄姝。
老古板,又护犊子的易文庄,刚刚为甄姝发声,不过是因为甄姝是他的学生,而他,也从楚南絮短短弹奏的一曲中,看出了楚南絮的天赋。
既然楚南絮会是他的学生,那他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能收一个天赋绝佳的学生,传承他的琴技,这也是他不吝收徒的原因。他真心希望楚南絮是个孺子可教的,要不然陛下的面子,他也不会继续再给。
易文庄领了皇命之后,深深看了楚南絮一眼,似要把他新学生的样貌刻画在心里一般,才肯回了自己的位置,而这一幕,看得甄姝气恼极了。
什么啊这是!秋月琴给了楚南絮,易先生的唯一女学生也不是她了,她刚刚做了什么错事,把她自己往绝路上推。
刚刚她的整首琴曲,明明完成得很优秀啊!
众人听不到甄姝咬得咯吱响的牙根,此刻仅觉庆平帝钦点大师易文庄为楚南絮琴艺先生,这对于楚南絮来说,是何等的荣耀。
长者赐,不可辞,楚南絮顶着众人艳羡的视线,规矩行礼谢过庆平帝的赏赐,并遥遥对端着架子的易文庄敛目福了一礼,表示恭敬。
她打小被苏芳儿逼着学琴,就和刺绣一样,不排斥,但也谈不上有多喜爱,有个先生能教导切磋,倒也能消磨些时光。
高位上的甄皇后,从甄姝弹奏秋月琴开始,就没有发出一言。
此刻她的心里,只有一种情绪,那便是恨铁不成钢。
甄姝她急什么啊,怎的一看见尉迟济,就跟个发了情的孔雀似的,急不可耐地展翅开屏,抖擞着身上每一处发光的羽毛,一点沉稳劲儿都没有。
看吧看吧,现在甄姝的脸色,就跟牡丹园的牡丹花一样五彩缤纷,只是一点都不好看,反而蠢钝极了。
甄姝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一通多余的操作之后,毛都没捞着,反而折断了自己的羽翼。
她对她多年的悉心教诲,真是全都喂了狗了!
甄皇后看了台下正垂眸饮酒,看不清神色的尉迟济一眼,眼底一片冷然。
真不知道甄姝看上他什么了,嫁给他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能有什么前途?甚至还不如与权臣联姻,起码能为渊儿提供些助力。
罢了,今日甄姝已经丢人丢大方了,不如在她身上制造一件大事,让大家都忘记她刚刚的愚蠢之举。
在接连几位年轻人乏善可陈的才艺展示后,甄皇后唇角勾着温和的笑,扫视了宴会全场一圈。
“不知不觉间,曾经的垂髫小儿已经长成为才子佳人,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本宫见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心中甚是欢喜,仿佛都年轻了好几岁呢,”甄皇后看向庆平帝,“陛下,今日赏花盛事,何不喜上加喜,下几道赐婚旨意,好事成双,君臣和乐。”
大昭各世家大族为保障门第延续,注重高门之间的联姻,大昭虽不设男女大防,但年轻男女之间得以正式接触的场合并不多,甄皇后这一提议,正中很多人的下怀。今日与会的年轻男女,何人不是权贵出身?且今日若能被天子赐婚皆为两姓之好,那岂不是终身的显耀。
最重要的,是今日有两位尚未许配正妃的及冠皇子在场,即将及笄的公主也有三位,能与皇家攀上亲家,那便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了。
庆平帝接下甄皇后的话茬,微微颔首,“皇后说的是,自古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常常听诸卿提及对儿女婚事的忧烦,朕何尝不是?朕尚有两个及冠的皇儿未娶亲呢,头疼得很哪!”
庆平帝一番自嘲的话,引得众人随声而笑。
都是为人父母的,谁不愁儿女婚事呢?
只是人类的喜悲并不相通,有的人在皇后说出那句抛砖引玉的话后,心思沉了又沉。
来了,来了,该来的终于来了。
“皇后,依你观察,在场的年轻人里,谁人郎才女貌,能结为珠联璧合的璧人呢?”
甄皇后顺着庆平帝的话茬看向台下,目光越过四皇子尉迟绍,锁定在尉迟济身上。
“济儿今年二十有二,母后知你一心扑在大理寺,可身为皇嗣,该担起开枝散叶之责,可你身边别说正妃了,侧妃贵妾都没有见一个,想必济儿心思不在此处,母后不知皇儿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既然济儿没有想法,那母妃只好乱点鸳鸯谱了,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佳话。”
甄皇后话音一落,女眷席上隐隐躁动了起来。
别说甄姝是打七岁见到尉迟济一面后便误了终身,何人见了尉迟济这般凤表龙姿,风光霁月又勤勉正直的王爷会不动春心?要知道,尉迟济一直是京中贵女圈中春闺梦里人的头号人物。
不知甄皇后看上的是哪家贵女,早知道,她们也该学着甄姝那般主动展示自己一番,引起尉迟济的注意。
秦幼瑶在案下兴奋地搓着手,“虽然本小姐不喜欢婚姻大事由父母定夺,但是如果对象是尉迟济的话,本小姐可以的!”
楚南絮似乎已经对秦幼瑶惊世骇俗的话感到免疫,她与母亲对了个眼神,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隐隐的担忧。
长幼有序,说完三皇子尉迟济的亲事,就该说四皇子尉迟绍的婚姻大事了。
只是,楚南絮从未想过,今日甄皇后会将尉迟济的婚事纳入考虑范围。想起上一世在他们死在牢狱之前,都未听过尉迟济纳妃之事,楚南絮便不担心了。
想来甄皇后今日的努力,大抵还是徒劳的。
尉迟济从来未动过娶妻生子的心思,甄皇后拿着皇室子弟开枝散叶,绵延子嗣的要求来强迫他,那可以说是难于上青天。
等等,担心?她在担心?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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