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省和解雨臣走在隧道里。
在开始寻找出路之后,两人之间就再也没有进行过语言上的交流。吴三省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对解雨臣说些什么,而解雨臣则对吴三省无话可说。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却无人愿意主动打破这凝固的氛围。
解雨臣的目光在四周的环境上来回打量。
他已经和吴三省向前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原本由人工开凿出来的痕迹随着他们的深入逐渐变得粗糙起来,直到后来连接到一处似乎是天然形成的溶洞隧道。
潮湿的环境给藻类与真菌提供了良好的生长条件,两者结合在一起,形成了独有的地衣,覆盖在溶洞之中,此时正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为解雨臣和吴三省前行的道路增添了几分色彩。
但是地衣并非是厌氧的,这种共生生物在地底的繁荣正好代表着它们拥有新鲜的空气。
封闭的陵寝当然无法满足地衣的生存需求,所以为它们提供氧气的必然是联通着这里的其它出路。
想到池瑜之前对他暗示的单行道,解雨臣哼了一声,又在心里默默给吴三省记了一笔。
吴三省并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已经被对方给扒得彻底,听到解雨臣的轻哼声还有些纳闷,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解雨臣出声问道:“你受伤了?”
“没有。”解雨臣瞥了吴三省一眼,“三爷,与其来问我,倒不如关心一下自己的状态。”
之前在登仙大殿中,血尸的袭击也让吴三省身上带了些伤,虽然伤口已经被他自己紧急处理了一番,但也还是让吴三省的状态肉眼可见地下滑。
不过这对于一个在道上行走多年的老江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吴三省曾遇到过比现在更艰难的情况,但他依然好好地活到了现在。
于是吴三省对着解雨臣笑了一下:“伤不碍事。”
两人又回到了之前沉默的状态。
他们顺着溶洞中的道路一直向前,利用两人曾经的那些经验穿过好几个洞口,最终顺利离开了隧道,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溶洞。
看着眼前的景象,解雨臣又向前走了几步。
在这个自然形成的溶洞之中,他看到了一个明显是由人力所制造出来的平台。
耳边是潺潺流淌的水声,地衣的数量也增加了许多,原本微弱的光芒汇聚在一起,成为了溶洞中天然的光源。
“看来之前从天湖灌进来的水,最后都渗到这里来了。”
解雨臣分析道:“墓道上层的砂岩把水输送过来,再通过这里的石灰岩层——也许还有一些来自外界的水——我似乎有听到瀑布声,它们汇聚在一起,又被山体深处的花岗岩锁住,最终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地下湖泊。”
“你的推测是对的,看来这里应该还有其它向外的出路。”吴三省了然道,“之前我还在想,我们当时下来的时候灌了那么多水进来,但一直到登仙大殿,都没见到有水的存在,原来最后都到了这里。”
说完,吴三省的探灯向平台照去,又忽然“咦”了一声:“解雨臣,你看那个平台上,是不是有一个人。”
闻言,解雨臣心里冷笑了一下,但也还是依言把自己的探灯打了过去。
在平台的中心,一个人盘坐在那里,他的双手合在一起,结成了一个奇怪的印记。
那道人影的面容都是模糊的,解雨臣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对方手中的印记却看得再明白不过了——那是一个属于道家的印。
解雨臣对结印这一块的知识了解并不深,可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个人的身份,很可能就是当初浮雕上记录的那个,指导永历帝布置登仙大殿的道士,否则很难解释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永历帝的登仙仪式很明显已经失败了,他们遇到的血尸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这个道士如今却出现在陵寝的最底层……看来他当初出现在永历帝面前,为他带来升仙法门,是有着更深一层次的目的在其中。
吴三省在溶洞四周观察了一圈,捡了几块小石子,往平台上丢去,安静等待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任何异动,便抬脚向平台上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对解雨臣说道:“有些事情,光是思考是不够的,你得亲自去看,才能明白其中的关键。”
“是吗?”解雨臣反问道,“既然你已经深入其中,那么,你又发现了什么呢?”
“这是九宫八卦。”吴三省说。
于是解雨臣也去往了平台之上,在这个溶洞的中心处开始向外打量周围的情况。
“包括我们来时的道路,这里一共有十七个洞口,九开八闭,引水为池,环成九宫八卦之势。”
解雨臣喃喃道,他又转身准备去看那道面容模糊的身影,发现吴三省早就在他观察环境的时候,凑到了那人身边,此时正捧着一卷打开的帛书,阅读着上面的内容。
“你在看什么?”
“一份手记。”吴三省说着,伸手指向地上盘坐的人,“这是他留下来的手记。”
解雨臣走过去,对吴三省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写他在天湖这里引来了南方龙脉的一条支流,特意设下一套风水局,供人成仙。”
吴三省回答道,却也没继续说下去,只是把帛书递给了解雨臣,“至于剩下的,你可以自己看。”
解雨臣接过帛书。经过时间的风化,这卷帛书的表面已经微微泛黄,但好在字迹依然保存完好,足以让他辨认清楚上面的内容。
“如今南天门已闭,仙途断,路难寻。人与天仙无缘,地仙之气尚存,却不得法门。唯有下门尸解向死而生,尚可一搏。”
但尸解成仙的过程太过缓慢而不确定,道士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直到有一天,他从别处寻来了一份来自于战国时期的帛书,通过解读上面的内容,有一个想法逐渐在心中成型。
道士根据自己的想法寻到了天湖——当时这里还没有湖,只是觉得这个四面环山之处是最适合造局的地方,又恰好碰见了一个身上带着龙气的男人。
他预感到这个人会成为自己成仙路上最大助力,于是送了一场美梦给对方,并且将定下的法门送了出去,又借着男人的财力,轻松改造了这片地脉的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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