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他当初那种完全想对一个人好的心情,如今却觉得很不真实了。
明明这个人做的事情即使滴水不漏,但凭他从小在孤儿院养成的眼力,也不一定察觉不出来。可是那个时候的他,却真的是毫无所查的让他如今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凌天缓缓的笑开,眼神柔和,周身的气息都温润起来,可是他宁愿那样过一辈子。
若能被骗一辈子,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真实了吧,起码仅仅对他来说,所有经历过的事情都是真实的。
“嗯,我相信你。”凌天说了和曾经一模一样的回答,可是当初的那种心情,却再也回不去了。
他宁愿被骗一辈子,但是一旦他知晓了这个骗局,却不愿自欺欺人一辈子。
凌天看着因为他的话一愣的凌峰,心中却有些悲哀,他和他的父亲,从此就将走上你骗我,我也骗你的地步了。不如,让我们来比比,谁能骗的谁更久一点呢?而我已经知道你在骗我,算不算先行了一步呢?
或许是因为凌天此时的表情仿佛欲哭,凌峰动手将凌天一只胳膊揽进怀里,安慰的拍拍他的背,嘴里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放心,以后和爸爸在一起,一切都会好的。”
凌天趴在凌峰的怀里
,脸埋在凌峰的胸膛,被父亲拥抱着的感觉实在是很好,安全感很强,甚至明知道他的目的却依然有一种温馨的感觉萦绕。
警觉中带着不可抗拒的沉溺,沉溺中却又身心发凉。
凌天抓着凌峰胸口西装的手指,猛然收紧,骨节苍白,这种仿佛走在一面悬崖一面山壁般的感觉,让他心脏有些紧缩。
或许,他在这半年里,该筹谋的不仅仅是如何生存下来,并和这个人再不相见,更需要的,恐怕是戒掉自己对父爱的渴望,对眼前这个人的渴望。
强迫自己从想沉溺的气氛中挣扎出来,凌天仿佛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说道:“……父亲,我要搬来跟你一起住吗?”
“小天,叫我爸爸吧,父亲太生疏了些。”又动手揉了揉凌天的头发:“自然要搬来一起住了,以后都和爸爸在一起生活吧。”
凌峰的语气中透着些希冀的语气,仿佛是一个渴望和儿子共处的父亲一样,凌天抿唇低头而笑,小声的回答道:“嗯。我有父亲了,真好呢。”
头发遮住了眼睛和脸,看不清表情。
“呵呵。”听着凌峰的轻笑声,凌天也在揣测,这个人的曾经和此时,都是用什么样的一种心情听自己说这句话呢?
是无所谓,还是看笑话的心情呢?总归不会是自己以前认为的那种心情罢了。
曾经半年的父慈子孝,亲密无间,如今想来,却尽是讽刺。如同一个一戳就破的气球,圆满的外表,空虚的内涵,不过是一场骗局罢了。
试探
和凌天的谈话,在一片温情的气氛中结束,如同第一次一样,除了怕他一时接受不了还没有提到给他改名的事情之外,因为太危险了所以不能上学了,因为凌峰唯一的儿子除了意外,现在只剩下他一个儿子了,这些事情,凌峰也全都跟他说了。
一派的光明正大,毫不隐瞒,甚至也没有隐瞒,他是因为大儿子除了意外身亡,才去找他的这个事实。
凌峰当时的话在耳边响起:“你也知道,像我这样的身家,有两个以上儿子,并且是不同母亲的儿子,并不是一件好事,对谁都不好,你能明白爸爸吗?”
瞧,多么的坦白,让前一世的他,虽然心里不好受极了,却也不由得认可他的说法。
凌天站在浴室的镜子前面,将落在额前的头发用手往后面拨去,镜子里的脸带着些稚气但眼睛里却早已经看不出天真。
不仅仅是因为上一世那半年的原因,从小生活在孤儿院,才是最主要的。
看着镜子里那双沉静的眼睛,凌天在心里想着,要柔和一点,要温和一点,要稚气天真一点,最重要的,要在凌峰面前依赖信服一点。
果然,镜子里的人扬唇笑了起来,稍狭长的眼睛因为笑意而眯起,挡住了里面复杂难辨的神情,留下一张带着些不好意思和轻柔笑意的脸。
很适合。
坐在客厅的饭桌上,凌天小心翼翼的用着刀叉,他上一世的现在,就应该是这样,稍微会用,但不太标准。
所幸,凌峰并不会在这种场面上来纠正他的动作,因为这样会让他觉得难为情,他只会不动声色的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单独的教他很多事情。
“……父…爸爸,我真的不能再去学校了吗?”餐桌上,凌天声音低沉又有些期望的问道:“我很努力才能考到这个学校的,爸爸如果担心我,可以让人跟着我,我不介意的。”
是啊,如果真的是担心他,他不介意有人跟着他,甚至也不会介意无法再上学了,不管他曾经为了考上这所学校,攒够学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但是,凌峰,是真的担心他吗?显然不是的,所以他有些不甘心,那么长时间的努力和辛苦都打了水漂了,换来的却是一场镜花水月。
听见了凌天略显不甘心的问话,凌峰手上吃饭的动作略微一怔,将手中的东西慢条斯理的吃下去,然后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这才开口说道:“……如果你实在想上学的话,爸爸给你找家教教你,等这段时间过了之后,爸爸肯定能让你继续上学,嗯?”
那不一样的,凌天心里说道,就算他真的能等到了那一刻,也与他之前的努力完全无关了,他自然知道,以凌峰的能力,想要让一个人进一所大学,实在是很简单的事情,哪怕是出国留学,也没有一点难度。
可惜,即使他愿意,恐怕也等不到那一天。
看着凌天低头不语的神情,凌峰眼睛一眯,语气转柔和低沉:“……爸爸刚刚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要让爸爸担心好吗?爸爸现在只有你一个儿子了。”
“哦,我知道了,那爸爸还有别的亲人吗?……嗯,比如我有没有姐姐妹妹之类的。”凌天貌似非常不好意思的声音更低了,把头低的也更往下了。
椅子挪动的声音响起,凌天貌似吓了一跳一样的,头抬了起来,愣愣的看向已经走到他身边的凌天。
被抱住的时候,凌天在凌峰的怀里没有任何人能看见的角度,着迷的眯起了眼睛,或许凌峰已经发现了吧,每次和凌天近距离接触的时候,凌天总是显得很好说话。
理智和渴望纠缠着他,一面天堂一面地狱。
被轻轻的吻在了头发上,带着柔和的语气说道:“没有了,爸爸再没有任何旁的亲人了,你也没有姐姐妹妹,爸爸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凌峰说话的时候,那么近的距离响在凌天的耳边,仿佛一下子能深入心底一样。
只有,多么美好的词语,如果真的是这样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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