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找到了希望,我开始凭借模糊的记忆复原展七的画。”说到这里,柳期略有赧然地笑了下,“我的画工你也看到了,当然一点都不像。但粗糙画出来的环境和结构,也足够我去比照各个景区。慢慢的,我发现,展七的画似乎都不是完全凭空想象的,都有根有据,只是在我们见过的,或没见过的自然景色上,加上了许多诡异,或者瑰丽的想象。”
“复原一个地点,找到一个疑似的景区,我就去景区现场考察。冥冥中我觉得我能从这些地方找到展七,就算找不到人,也能查出来他消失的原因。我找了三年,一方面佩服自己原来记性这么好,记得展七这么多画作,另一方面又佩服他,竟然瞒着我去了这么多地方。”
“国内国外,大山大海,美洲澳洲……我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为了支撑路费,我花光了所有积蓄,还卖了爸爸留下的房子,但始终一无所获。”
“我绝望了,一个人背着包,站在一个不知名的山崖上,想要跳下去。可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收到了一条短信。”
“什么短信?”华丽完全被她带到了叙述之中,不由自主地问道,“展七发给你的?”
柳期摇着头,迷惑从她放空的眼神中弥漫开:“不是,和展七没有任何关系。那是一条很奇怪的营销短信,只有一句话和一条网址。那句话写着,‘无论你正在面对什么困难,未来总有希望’。我点开了那条网址,是一个招募实验自愿者的网站。”
如同柳期一般,华丽也皱起了眉头,默念着那句话,问道:“什么实验?”
“人体冬眠。”
“冬眠?把人冻起来,外来再解冻?”华丽瞪大眼睛,“那不是科幻电影里才有的情节吗?你信啦?”
柳期转过头看着她。华丽一脸“你也太好骗了”的表情,让她不由自主笑了一下。
“你看看我,看看你自己,想想后来发生的事。一个坊间早就有各种传言的实验而已,比起如今这个稀奇古怪的世界,不算离奇吧?”
“……也对。”华丽尴尬地笑笑,“你继续说。”
“不过那时候我虽然很情绪化,但脑子没坏。实验介绍里写得很明白,按照自愿原则,参加实验的人都要签订一份免责声明,并且自主选择想要冷冻的年限。介绍很详细,各方面看似都很正规,但这种实验,肯定不符合当时的法律伦理。不管怎么说,这条短信的到来,让我没有一脑子浆糊地从那个小山崖跳下去。”
“我研究了那个网站好久都没有下定决心打电话咨询。但后来几天里,我脑子里都是它,于是我打了电话,这才发现实验室并不是什么地下非法组织,而是受控于一家超级庞大的科技企业。”
“奇怪的是,接我电话的不是什么客服,而是主持实验的负责人。更奇怪的是,他告诉我,不管是实验还是网站,都只在筹备阶段,一切都没公开,更别说招募志愿者的短信了。”
华丽越听越觉得自己在看一部阔别已久的科幻悬疑电影,她交握的双手越来越紧,好似知道情节即将掀起最后的高潮。
“负责人问我短信的发送号码,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没注意到,短信的号码栏一片空白。我打电话问通讯公司,他们说很少有这种情况,哪怕是短信车移动群发短信,也得有一个虚拟号。最后,负责人飞到我的城市,向我要了手机,找了一个技术大牛查,但大牛照样没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负责人很紧张,生怕是实验内幕被某些隐秘势力知晓。但我却越来越笃定,和我爸一样,我觉得,这是展七在冥冥之中指引着我,去未来某处找他。所以我主动要求参加实验,签了免责书。”
“就这么签了?冷冻多久?”华丽打量着她的外貌,可面前只有这个干瘦干瘦的七岁小姑娘,实在无法判断柳期当下的真实面貌是什么年龄。
说到这,柳期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怔忡了一会儿才道:“毕竟是不成熟的冷冻技术,万一失败了或者中间出了岔子,我想着还能有希望醒过来,再去找展七。所以我选了三十年,毕竟三十年后,我才不到六十岁,哪怕冬眠中身体老了,也还有时间、有希望完成心愿。”
“三十年……”华丽默默算着,点头道,“冷冻三十年,那你确实错过了大裂变。”
柳期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望着茂密树冠中透出的隐隐天光,缓缓道:“不,事实上,我冬眠了整整三百年,直到两年前,我才在一片废墟的实验室里醒过来。”
黑暗的不知名空间中,不知名仪器闪烁着或蓝或红的星光,间歇性发出低声,让本就没有一丝活人气息的空间,陷入更深的死寂。突然间,一双闭合了不知多久的眼眸豁然睁开,如同从噩梦中苏醒一样,疯狂地拍打着透明的玻璃盖子……
随着柳期的叙述,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在华丽脑中徐徐铺展开,恍如一部科幻巨作的诡异开篇。
不知何时,柳期已经停了下来,华丽怔忡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的沉默。她后知后觉地想通了一个心中隐隐的疑惑:难怪柳期之前表现得对这个世界,对仙门啥的这么陌生,冬眠三百年才醒过来,可不就像远古人来到了现代社会么?
“后来呢?”她看着正在发呆的柳期,问道,“醒来后的两年,发生了什么?”
柳期不知从何处收回了思绪,摇着头道:“陌生的世界,不可思议的现象,不可思议的人。总之,一切都和我进入冬眠舱时想的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是,依然没有展七这个人。所以渐渐地我也放弃了寻找……不说了,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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