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香楼厅堂,彩灯高悬,人声鼎沸。
柳姐吩咐几个机灵小厮快手快脚的把牧海、赵家贵砸坏的瓷盘木椅撤下,另送上新的点心瓜果和清茶酒水。
小斯机灵麻利,撤杯换盏做得顺溜,丝毫不碍宾客欢饮。
牧海盯着柳湘儿的俏美身影,心中疑窦大起,这时候连他也摸不透柳湘儿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了。
却不知台上的柳湘儿此时也是忐忑不安,她害怕牧海不懂经世致用之学。
她的仇人是泗水城首霸,权势之盛,远超赵家贵之流。若牧海是个只读诗书的儒学子,就算身居泗水县令之位,也万难斗得过那人。
在柳湘儿看来,经世致用之术,为官者未必要精通,但必须有所了解:一是可防麾下爪牙欺瞒,二是可获民望,以立根基。
柳湘儿的这一道题目是用来考校牧海是不是自己可托付终身之人的。第一题本没想为难牧海,但少女调皮心思起了,一时冲动,险些酿下无可挽回的大错。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若非因如此,也难以看出牧海是心志坚毅的急智之人。
若是他能过了这一关就好了。
柳湘儿悄然瞥了一眼皱眉思索的牧海一眼,暗道:他认真的样子还真是颇为耐看——啊,呸,呸,我在想些什么呢?
柳湘儿急忙收敛心神,接过侍女递来的盒子,打开盒子,抓起一把黄豆,嫣然道:“这一题么,是猜黄豆。”
赵家贵笑道:“湘儿姑娘若是让我品鉴黄金,那不在话下,但若是辨认黄豆种类,还真是为难我了。”
牧海听到赵家贵的炫耀之语,针锋相对道:“让你猜黄金的人姑娘多得是,你还是找他们吧,湘儿不适合你——湘儿,你说吧,黄豆怎么猜?我不光会猜,而且还会做,我会用黄豆做豆腐,你想吃吗?”
大堂内诸人听到牧海的惫懒之语,不禁哈哈大笑。
柳湘儿莞尔道:“多谢秦公子啦,只是我今天出的题目不是做豆腐而是数数量——我这里有一把黄豆,数量不足百。三三数之,剩余一粒;五五数之,剩余两粒;七七数之,剩余三粒。请问三位,我这里有多少粒黄豆?”
柳湘儿话落,牧海稍加思索后,拍掌笑道:“此题我当仁不让!你手中嘛,黄豆有四十五粒。”
柳湘儿面色微惊,刚要说话,赵家贵就急吼吼的拍桌子道:“偏就你聪明么?我也知道是四十五粒。嘿,慢了一步,让你抢了个先,哼!”
牧海不屑冷笑道:“湘儿,赵胖子这做不得数,他是鹦鹉学舌,不知所以!”
赵家贵大笑道:“谁跟你学?算个数了不起么,嘿嘿,年轻人,别太自以为是。我也是算出的二十五。”
“哦,好啊。”牧海不依不饶道,“你倒是说说你怎么算出的二十五?你说的出来,我就服你!”
“哈哈,我自有过墙梯,为什么要告诉你?年轻人,我再说一遍,我算的是二十五,你有本事就改一个数,看看我学不学你!”
“好!你说的!”牧海冷哼了一声,拍桌子大笑,“我改了,湘儿!你手里有五十二粒黄豆,而不是四十五粒!”
赵家贵闻言眼睛瞪得铜陵般巨大,他没想到牧海这小子真的会再改一个数。
静观争斗的尤南溪此时摇头轻笑道:“湘儿姑娘所出的题目乃是韩信点兵之术,我也答五十二粒。”
“我草啊!”赵家贵此时哪能不明白自己其实是被牧海耍了。
看热闹的众人纷纷低声偷笑,平日不可一世的赵家贵今夜竟然被这个神奇少年耍猴般耍来耍去。
柳湘儿心中满意,笑吟吟的看了牧海一眼以示嘉许,转身对赵家贵道:“盒子里面,不多不少,正是五十二粒黄豆。秦公子先答,尤公子说出韩信点兵之术也算过关。此题唯有员外独错……”
饶是赵家贵多经风浪,此时也再难泰然处之,咬牙切齿的哼了一声,以示不屑。
“湘儿手里还有一题,员外如果能答对,也算是可以过关。”柳湘儿笑道,“不知员外还愿意答否?”
柳湘儿虽是问赵家贵,目光却有意无意的看向牧海。
赵家贵拉不下面子,但又放不下柳湘儿,犹豫了一下板着脸道:“出吧。”
柳湘儿轻点螓首,笑道:“今有几人共买一物,每人出碎银八两,可多余三两。每人出碎银七两,还短缺四两不足。问,人数几何,物价几何?”
赵家贵自是不会算,瞪了一眼身边随从,让他们赶紧想办法。但他平日带在身边的都是些武夫,让他们杀人越货那不在话下,做这些术数算题却是难为他们了。
扈从都躲躲闪闪,不敢直视赵家贵的眼睛。
赵家贵苦思无策,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愤懑,最后双拳紧握,狠狠的砸在桌角发泄。
众人眼见赵家贵恼羞成怒,都大气不敢出一下,生怕得罪了他日后被报复。唯独牧海见状哈哈大笑:“赵员外应该后悔没把账房先生带在身边。《九章算术》中的盈不足术,你不了解,你的账房先生必然深谙其道。”
一旁安坐的尤南溪微笑摇头,不言不语。
柳湘儿看着牧海嚣张跋扈之态,微微蹙眉,叹道:“秦公子熟识盈不足术,但谦恭之道却是不太熟悉哩。”
牧海哈哈大笑,心中暗道:这丫头提醒我学尤南溪韬光养晦倒是一片好心,但我今晚的目的是打出名号,坐实我的身份,可不能谦恭礼让。
柳湘儿见牧海对自己的忠告不以为然,心中隐隐担忧。但人无完人的道理她是知道的,牧海今晚的表现已经很好了,她不能再奢求更多了。
尤南溪看到柳湘儿脸上的不悦之色,对她更是志在必得。这个女子才貌双全不说,更难得的是懂得圣人韬光之术。如此女子,定要收入自己房中,他日必是贤内助。
两轮过后,赵家贵出局,羞愤交集,拂袖而去。
柳姐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但其余诸人却是看的兴高采烈,心怀大畅。
柳湘儿回屏风后喝口水润了润嗓子,略作休息,重新上台来,对牧海、尤南溪道:“最后一轮,我本意是出些诗词题目,但这样一来就落了俗套,眼下我有了新的主意。”
众人刚听到“新”这个字就已经开始兴奋了起来,前两轮的比试一轮比一轮精彩,不知这一轮还会有什么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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