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中忐忑,周家到底还是到了。
大柱像是踩着云朵似的进了周家的小院,做梦一样的打了招呼,晕晕乎乎的坐了下来。
直到端起杯子,啜了一口热水,被烫的满脸通红,这才回过神来。
他并不太敢去看周茹儿,只能竖起耳朵听着大人们聊天。他知道周茹儿就坐在那儿,可是他只敢用余光不经意间扫一眼,生怕唐突了她。
周父见到刘氏提来的礼物,之前的不安淡了很多。倒不是贪图财物,只是这到女方家拜访,上门的礼物可是代表着对女方家的态度。也许这些礼物对于富贵人家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庄户人家来说,这却是相当实在而又有分量的了。毕竟,上次他们家可并没有答应婚事,这也足以看出,张家为人处事很大气。
“张家嫂子,小女不懂事,让你们见笑了,实在是难为你们了,还要跑一趟。”周父无奈的叹了口气“唉!我家娘子她……”他转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周母,“之前逃荒路上受了些惊吓,有时比较怕见生人,失了礼数,还请您见谅。”
刘氏摆了摆手“大兄弟,你可别这么说,我看着这十里八乡再没有比你家茹儿更懂事能干的了,你啊,是个有福的!你家大妹子这身体,我看也无大碍,慢慢养着,有人陪着,总是会好的。之前的苦难已经过去了,以后啊,只会苦尽甘来。等孩子们成了亲,让大柱跟茹儿一起照顾你们!”言语间竟都是对婚事的势在必得。
雯雯和小武立在姐姐身旁,抿着嘴唇不说话;周母一脸的紧张和无措,双手不自觉的抓紧衣角。
周茹儿摸摸雯雯的头,“雯雯乖,带婶婶先去房里歇息好不好?”雯雯用力点点头,她长大了,可以帮姐姐看好婶婶了。
小手牵上周母冰凉的手指,“婶婶,雯雯带你进屋吧?”周母如释重负,草草对众人点了点头,就进屋里去了。
见她进去了,周茹儿收回目光,对刘氏和王婶子道:“王大娘,刘大娘,家母身体不适,先去休息了,请您二位见谅。”言语间大方得体,声音清脆利落。
王婶子摆摆手表示没事,刘氏笑眯眯的摇摇头。
“刘大娘,是小女子想见一见您,和……”饶是这几年的历练让她老成了不少,可关系到自己的亲事,却还是有些不好开口,平复了一下内心,还是继续说道:“和……大柱弟弟。我想让您们亲眼看看我家的情况,别被外面的传言左右,无论好的坏的,来我家一看便知。我父母病弱,弟妹幼小,这样的家庭,不知您可真的想好了?”
话已至此,她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勇敢的直视着刘氏的眼睛,也用余光观察着大柱的表情。没看到刘氏露出鄙夷或是不耐的表情,也没看到大柱有丝毫不情愿的神情。她接着说道:“我自幼得祖父教诲,也读过两本书,深知道今天的作为太过大胆出格,但是,如此处境,茹儿不得不出此下策,我不想您们以后后悔,也不想自己的后半生悔恨。我若成亲,必然不会不管爹娘弟妹,如若你们不愿,茹儿定然不会埋怨你们。”
如此坦诚大胆的姑娘,估计也只有一个周茹儿了!大柱暗暗感叹。
周父在旁边急的要跳脚,这,这孩子,家里也不过就是苦几年罢了,小武马上就要长大,自己以后也会有依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哪有人会愿意娶一个姑娘就娶了一大家子的?!唉!这个傻闺女。
“张家嫂子,您千万别听信这丫头的胡言乱语,我们好着呢,可以照顾好自己,她......”周父神色慌张,连忙解释道,但话还没说完,便被周茹儿毫不客气地打断:“爹!我哪里有胡说八道!难道女儿出嫁后就不能再孝顺爹娘了吗?还是说您希望我婚后瞒着婆家,私下里悄悄接济娘家呢?!”
周父闻言猛地一愣,脸上瞬间变得毫无血色,情绪激动之下,忍不住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一旁的小武见状,急忙上前轻拍周父的后背,试图让他舒服一些。而周茹儿则迅速端起水杯,小心翼翼地递到父亲唇边。“爹,您先别急,慢慢喝口水顺顺气,听女儿把话说完。”
刘氏也附和着说道:“是啊,大兄弟,你莫要心急,且听孩子把话说清楚嘛。”
此时的大柱站在一旁,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此刻应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他的目光紧紧落在周茹儿身上,看着她那坚定而严肃的神情,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周茹儿同样凝视着大柱,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决绝,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问道:“所以,面对这样的状况,你是否依然愿意迎娶我入门?”
听到这话后的大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瞬间脸红脖子粗,嘴巴张得大大的“啊,啊,我,我”了半天,多余的字却一个也吐不出来。
一旁的刘氏见状可着急坏了,心想这孩子咋这么木讷呢!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朝着大柱的后背狠狠地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这一掌打得那叫一个结实,大柱甚至觉得自己的脊梁骨都快被打断了,但与此同时,刚才还结巴得说不出话的他突然间就像开了窍一样,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愿意!愿意和你一起照顾叔叔婶婶弟弟妹妹!”
说完这句话后,大柱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而刘氏则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知道,自己儿子虽然有些笨嘴拙舌,但内心却是无比善良和真诚的。
刘氏也连忙道:“大兄弟啊,你们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们一大家子都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茹儿这丫头!我们之所以想让茹儿嫁进我们家做儿媳妇,完全是因为觉得这孩子乖巧懂事、惹人怜爱,所以才想着要好好疼惜她,绝对不可能去折磨亏待她一丝一毫的!你们看看我家大柱那孩子,他可是出了名的心地善良、为人正直,婚后必定会将茹儿视作珍宝一般呵护备至的。至于茹儿姑娘刚刚所担忧顾虑的那些事儿嘛……”
说到这里,刘氏轻轻转过头,目光温柔地落在周茹儿身上,继续说道:“好孩子,你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们绝不会把你的娘家当作累赘或者负担来看待的,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啦,遇到任何困难麻烦都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对嘛!日后若是你感到疲惫困倦了,身边自然会有一个坚实可靠的肩膀供你依靠;倘若生活中遭遇了苦涩艰辛,也不必憋在心里独自承受,可以随时找人倾诉。孩子,你的福气在后头!”
大柱在一旁拼命点头。
今天就是来开了个场的王婶子已经被两家人惊呆了,说了一辈子煤,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姑娘胆大,婆家也开明,可真是……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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