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艳阳洒满城南的大街小巷,一条不为人知的小弄堂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方圆百里所有的街坊邻里都围了过来,今天是苏记点心铺重新开张的大喜日子,所有顾客过来买点心一律半价。
阳光照得苏家那块金字招牌闪闪发光,招牌上的字确实是涂了一层金粉的,远远看去高调又奢华。苏母站在金字招牌下合不拢嘴,头上至少戴了五件不同的珠宝,大白天的熠熠生辉,看到她的人无不上前阿谀奉承一番,把苏母逗得合不拢嘴。
其实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苏家哪来这么多钱老店新开,还不是托了宋家的福么?苏母平日里的几个牌友面上溜须拍马好不殷勤,背地里还要吐槽一句:离开了城南首富,你们的点心铺一文不值。
华丽的剪彩仪式落幕后全场哗然,这一切的幕后老板芝禾夫人在热烈的掌声中微微上前一步,她万分优雅的拉着柒柒的手,当着众人的面对她说:
“今天是你们家双喜临门的日子,还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庆春,把地契拿来……”她一伸手,庆春就把早已准备好的厚厚一叠资料交到她的手里,宋怀远的脸上也挂着喜悦之色,柒柒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流转,最后停在夫人的脸上。
“苏小姐,这是西饼厂的地契,官司赢了,西饼厂现在是你的。”
她把这份滚烫的地契交到柒柒手里的时候,苏家上下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看戏的老百姓也跟着起哄:“快收下啊,还等什么啊?”
而此刻柒柒整个人都仿佛置身于云里雾里,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夫人的脸在耀眼的阳光下显得异常明媚,她看着看着就入了神。
“苏小姐,快收下吧,这是我和你伯父商量以后一致决定的,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接受,可如果没有你在中间牵线搭桥,西饼厂也不会回到我们手里。我如今将它交付与你,相信你会打理得很好,就当这是我和你伯父的一个心愿吧。”
柒柒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母亲见她还没清醒过来,甚是激动的在身后催促:“柒柒,你傻了吗?还不快谢过伯父和夫人啊?”
“我……”
“你什么你?这孩子……”苏母索性上前一步,满面春光的亲自道起谢来,生怕晚了一步人家反悔,“多谢两位亲家啊,我们家柒柒没见过什么世面,看到这么大的礼物人都吓傻了,我代她谢谢你们了,你们放心,我们家人多,大家都会帮着柒柒打理西饼厂的,西饼厂今后一定日如中天,一天比一天好!”
她话音刚落,底下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再一次把苏母的虚荣心捧上了天,在这掌声雷动中,柒柒渐渐缓过神来,她感动的就快给伯父和夫人跪下了,强忍着眼泪说了不下十次“谢谢”,而芝禾夫人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告诉她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拘礼。
仪式结束,人群渐渐散去,柒柒也要回宋家了,伯父和夫人先一步上了车,她与家人做着短暂的告别,转身离去的一刹那,一阵清脆响亮的铃声传入她的耳朵!
她毫无防备的停下脚步,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一般,回过头万般期许的凝望着,原来是家旺朝她跑了过来。
她蹲下身,像过去一样万般宠爱的摸着它肉滚滚的身子,它吐着舌头兴奋的哈着气,胸前挂着一只略显陈旧的铜铃,她紧紧盯着那只铜铃陷入万丈深渊。
“这是……”
她喃喃自语,三哥走了过来,说道:“这不是你给它戴上去的吗?”
“我?”
“那天家旺跟你一起去的凶宅,第二天从废墟里出来的时候脖子上就挂着这个铃铛了,不是你还是谁啊?”
三哥说完蹲下身,一把将家旺从地上逮了起来,一脸严肃的对它说:“好啦,柒柒要回婆家了,你就别碍事缠着她了,跟我回去干活。”
很快三哥的背影就消失在了人群里,而家旺身上的铜铃声却始终在耳边缠绕。
回到宋家,她望着那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桌椅、熟悉的摆设、熟悉的木雕,陷入漫长的困惑。尤其是她放在枕头边的那张相片,相片上的自己笑得那么开心,可匪夷所思的是她的身边为何空出了一个人的位置。
她努力回想,只记得拍照的那天下了雨,她去书店躲雨,还在书店遇见了洛先生,那天还是她的生日。
由于太过入神,水仙进来了她都没发现,她把一碗糖水放到她的面前,歪着头对她说:“苏小姐看的好入神呀。”她才从回忆里走出来,幽幽的叹了声:“水仙你来了啊,抱歉,我在想心事。”
“没事儿,楚云小姐不在,我一个人闲来无事,就来找你聊聊天。”水仙指着桌上的糖水说,“我还给你做了桃胶银耳羹,你快尝尝。”
“谢谢,我过会儿就喝。”她的相片放回原处,水仙忽然好奇的问她:“奇怪,最近怎么不见苏小姐抄经书了?过去每天都要给二少爷抄经书的。”
抄经书?
她回过头,略显诧异的问:“我过去……每天都抄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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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苏小姐忘了吗?也是啊,你刚刚遭遇了一场生死浩劫,还没恢复过来呢。”
她难过的低下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有气无力的说:“我自己也隐约感到有些奇怪,总觉得心里像缺了什么似的。”
“你是惊魂未定,过一阵子就好啦。”
她的眼里闪着哀伤的光,许久才问:“水仙,这个家里,是不是有人离开了?”
水仙努力想了想,摇着头回道:“家里就这些人啊,除了楚云小姐在住院,其他人都在啊。”
“可我总觉得……有谁不见了。”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呗。”水仙乐呵呵的来到窗前,伸手把玩着挂在窗棱下的蓝色香囊,柒柒就这么看着她,目光不经意瞥到香囊上绣的名字,那个香囊是她亲手做的,香囊上的名字应该也是自己绣上去的,可是为什么要绣他的名字呢?
“言青……”她犹犹豫豫的念了一遍,水仙听后回过头朝她眯眼一笑:“苏小姐虽然没见过言青少爷,可对他真是痴情一片啊,又是抄经书,又是做香囊,二少爷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听着听着,不知为何眼眶竟湿润了,吓得水仙不知如何是好,慌里慌张的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她赶紧擦眼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水仙,你能跟我说说他的故事吗?”
“当然可以了,二少爷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你若是见过他,一定也会这么认为的……”
水仙的声音如跳动的音符传入她的耳朵,她口中描绘的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宋言青,真实的就好像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可无论她如何回忆,都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他。
那日飞扬的尘埃里,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深情亲吻她的额头,他问她,可不可以带走她身上的一样东西,她答应了,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他带走的,是她脑海中所有关于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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