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的意识坠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青铜莲种穿透云层,在江南水乡的天空绽放出七色霞光。他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住手腕,低头发现是董欣的魂魄化作银丝,正与沈璃的火焰纹路交织成莲花形状。
"公子醒醒!"
剧痛让阿满猛然回神。他发现自己躺在药铺木床上,胸口插着半截桃木剑,而窗外正飘着鹅毛大雪。最诡异的是——他的左眼变成了鎏金色,右眼却仍是漆黑如墨。
"这是第三十七次轮回。"清冷女声在耳边响起,阿满转头看见药柜后转出的女子。她戴着青铜饕餮面具,手中捧着的不是药碗,而是一盏跳动的往生灯,"每次你睁眼,都是新的一世开始。"
阿满的守墓戟突然出现在床边,戟柄莲花纹渗出粘稠黑液。女子掀开面具的瞬间,他瞳孔骤缩——那张脸竟与三日前死在莲池的采药女璃一模一样!
"你究竟是谁!"阿满挥戟刺去,却见女子袖中飞出九枚青铜莲瓣。花瓣擦过戟尖时发出龙吟般的震响,他的鎏金左眼突然看到诡异画面:漫天血雨中,七百具穿着嫁衣的尸体正在青铜星阵中燃烧。
"陆郎还是这般健忘。"女子声音带着机械合成特有的颗粒感,她扯开衣领露出胸口密密麻麻的青铜刺青,"三百年前你亲手埋进酆都地底的莲种,如今已长成吞噬天地的怪物。"
地砖突然翻涌,阿满被无形力量扯向床底。在失重感中,他看到天花板上浮现出巨大的青铜星图,每颗星辰都映照着一具棺椁里的自己。最近的星位突然亮起,棺材里伸出缠着锁链的手,掌心里攥着半块染血的婚书。
"抓住他!"
尖叫声让阿满猛然清醒。他发现自己被铁链悬吊在半空,下方是一群蒙面人。为首者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布满青铜纹路的脸——竟是七日前在画舫见过的乐伎!
"交出青铜罗盘!"乐伎手臂上的青铜刺青暴涨,刺穿阿满脚踝,"这是打开天枢殿的最后钥匙。"
阿满的银铃突然发出清越长鸣。蒙面人群像被击中的纸人般倒下,他趁机挣断铁链。在混乱中瞥见角落里蜷缩的少女,她怀中紧抱着青铜罗盘,锁骨处的星形胎记泛着微弱光芒。
"跟我来!"少女拽起阿满冲向暗门,身后传来乐伎阴森的笑声:"你逃不掉的...七世轮回的宿命..."
地宫里漂浮着无数青铜莲灯,照亮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星宿图。阿满跟着少女在曲折甬道奔跑,她怀中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刻着"天权"二字的石门。
"这里就是青阳子的炼魂阵!"少女突然停步,她掀开兜帽露出惊世容颜——那分明是董欣的面容,只是右眼覆盖着青铜眼罩,"三百年前他用三千童男童女炼成星阵,每个阵眼都需要活人献祭。"
阿满的鎏金左眼突然疼痛,他看见星阵深处漂浮着七百具棺椁,每具都穿着绣满青铜莲纹的嫁衣。最近的棺材突然打开,里面躺着的正是转世后的董欣,她胸口插着半截桃木剑,心口莲台上跳动着熟悉的银铃。
"快走!"董欣的魂魄从棺材里冲出,却在触碰到阿满时被青铜锁链束缚,"青阳子没死...他在等你第八世轮回..."
地宫开始剧烈震颤。少女突然将罗盘按在石门上,青铜齿轮转动的轰鸣声中,她摘下面具露出机械义肢:"我是墨家最后传人云殊,这个罗盘能改写星阵阵眼。但代价是..."她扯开衣领,胸口赫然烙着青阳子的青铜印记,"要用你的情魄做祭品。"
阿满的戟尖抵住云殊咽喉,鎏金左眼与漆黑右眼同时看到真相:三百年前青阳子与墨家先祖约定,用七世轮回收集情魄打开太虚幻境。而云殊胸口的印记,正是当年约定的契约烙印!
"你早就知道破局之法?"阿满的剑锋颤抖,他想起董欣魂魄最后的哀求,"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告诉我?"
云殊的机械臂迸发出刺目光芒,她将罗盘嵌入石门:"因为只有你能同时承受阴阳双魂之力。看!"她指向正在崩塌的星阵,"那些棺材里的根本不是尸体,是历代没能觉醒的炉火残魂!"
阿满的银铃突然与罗盘共鸣,七十二枚碎玉在空中重组为完整的婚书。当最后一个字浮现时,整个地宫开始燃烧。火焰中浮现出七百年前青阳子在炼丹炉前狂笑的画面,他手中捧着的竟是阿满的转世魂魄!
烈焰焚尽地宫的瞬间,阿满被吸入青铜星阵核心。他看到无数时空碎片在眼前闪现:第一次轮回他在茶寮煮茶,碗底沉淀的青铜屑;第二次轮回在山寺抄经,指尖沾染的朱砂其实是凝固的血;第三次轮回在江南游历,遇到的每一个"故人"都戴着青铜面具...
"七世轮回的本质..."阿满的鎏金左眼突然化作微型星图,他终于看懂青阳子的阴谋——所谓的长生秘术,竟是利用轮回者收集情魄填补太虚漏洞!
"该醒了。"董欣的魂魄突然凝结成实体,她扯断锁链走向正在崩塌的星阵,"还记得酆都莲池底的青铜星图吗?那是七宿连珠阵的眼!"
阿满的戟尖突然指向虚空。当第七道星光刺入阵眼时,整个星阵发出悲鸣般的嗡鸣。沈璃的残魂从火焰中浮现,她的指尖缠绕着斩不断的因果红线:"快切断轮回!否则七百年的罪孽都要算在你头上!"
云殊的机械臂在此时穿透阿满胸口。她取出发光的核心塞进炼丹炉:"墨家机关术等了三百年的宿敌,终究还是来了。"青阳子的声音从她体内传出,带着疯狂的笑意,"你以为改写阵眼就能阻止?不...真正的轮回已经开始..."
阿满在剧痛中看到真相的最后一角:七百年前他与青阳子本是一体双魂,因争夺情魄分裂成两个对立存在。那些轮回中的"牺牲",不过是他在自我惩罚...
"值得么?"董欣的指尖抚过他心口新生的莲纹,那是七世轮回的印记,"用永恒的孤独换片刻人间烟火。"
沈璃的残魂突然化作青铜剑刺入自己心口:"那就让本座终结这该死的轮回!"剑锋穿透灵魂的瞬间,阿满看到所有时空碎片凝聚成莲花,每一片花瓣都映照着不同轮回的自己。
当最后一片花瓣凋零时,阿满在漫天星辉中苏醒。他发现自己躺在江南药铺的竹床上,腕间缠着褪色的红绳,而窗外正飘着今冬第一场雪。药柜上的青铜莲瓣无风自动,在晨光中拼出半阙新词:
七世烽烟烬,一灯照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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