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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屠上（第1页）

纨素自下山以来，也是第一次接战真正在江湖上威名素着的前辈。和“混天搅海”相比，伏牛帮那几个老儿的武功只不过是妖魔小丑罢了，不值一哂。

翻海帮传与普通帮众的武功套路，无非一套“闹海功”罢了，其中涉猎甚杂，内功之外，兼修使鱼叉或使钢刀的两套迥异武学，另外还有些配毒，下网和练暗器的法门。

但雷焚海在武学一道上极具天分，况且他一向居安思危，自从凭定魂珠复活，他就研究了六十年的武学，终于把他年轻时拜师一位方外高人所学的内功心法和掌法，与这套闹海功两相结合，自创出了一门高深武功，他自己取名为“潮生掌”的，且已经倚此跻身武林之中一流高手之列。

纨素对这套“潮生掌”招式并不熟悉。何况雷焚海始终保持二十三岁气血健旺的身体，六十年来又练出了一身精纯内功，想一想也知道是不好对付的。她当下不敢托大，见雷焚海右掌印向她胸口，立即闪身避开。

纨素听到雷焚海口中吹了哨子，心中对他的目的已有明悟，借着闪避他这一掌，顺势挪回席面一旁，将席上茶壶擎起，暗运凝冰决真气，以离恨天秘传暗器手法“惹飞絮”，急急将满壶热茶泼出。千万点水珠带着彻骨寒意向半空飞去，附着到那巨网“天罗”之上，便立即化为坚冰，把丝网与亭子冻成了一块整疙瘩，一时半会，决然撕扯不开。

雷焚海脸色大变，怕纨素会选择从亭子四周空处突围下楼，当下也不守着那楼梯口了，脚下急趋几步，瞬间即追到纨素身前，又是一掌带着狞恶风声，呼啸而来。纨素向左疾退，将手中空茶壶向他面门掷去。雷焚海缩身避开，继续追击纨素，转瞬已出了四五掌。纨素一味闪避，并不正面接战。

雷焚海内力充沛，要拖自然也拖得起。但他眼见他所设落下“天罗”巨网的后招已经被纨素轻松破去，心下一沉，自忖既然如此，就只能靠着真实武功将她制服了。这么想着，他便使上了十成的功力，得势不让，追着纨素身影，频频出掌。

他每一掌出时，都贯注足以开碑裂石的真力，寻常的武林高手，即使单被他掌风刮一下，也会受伤。但眼前的荏弱少女，身法确实是他前所未见的奇绝。“潮生掌”几十年来未遇敌手的无双掌力，到她面前似乎只是一缕清风一般，而她娇小的身体便是这风中的飞絮，飘飘然浑不着力。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雷焚海渐渐焦躁起来，掌势越发如暴风雨中的海潮一般，一浪接着一浪。桌椅板凳，皆被他掌风卷做了碎木片，菜盘酒坛更是已碎如齑粉。却见眼前少女借了他一掌之力，轻飘飘闪到了他刚刚为追击于她，自己让开的楼梯口，笑吟吟望他一眼，作势就要下楼。他急怒交加，虎吼一声，身子跃至半空，双掌交叠，冲着纨素头顶天灵盖轰去。

纨素这一会儿闪转腾挪，不过是在探雷焚海的虚实。她心下也在焦急，怕再多耽搁工夫，奚笪在楼下会有危险。此刻卖个破绽，便是为了钓出雷焚海的全力一击而已。她不退反进，轻飘飘一闪身，已出现在雷焚海身前，素手一伸，一缕凝冰真气已蹿入雷焚海胸口膻中大穴。

在纨素闪身冲阵之时，雷焚海正跃在半空，正是旧力已使老而新力未生的当口，仓促难以躲闪。他原本也已暗运真气护体，打算硬吃下她这一招。却不料纨素只轻飘飘一指，便有一缕冰寒真气，如热刀子切开荤油一般，轻而易举地透体而入。自己的护体真气在这一缕锋锐面前竟如同败革，丝毫没有半分功用。他身形骤然一滞，还未及落到地上，便觉四肢百骸，皆冻得僵木，内力运转也迟滞了。他心头暗忖：“我六十年勤修苦练，竟仍比不过离恨天一位年轻弟子!”转瞬之间，已被冻成一尊冰雕也似，落在地上。他五感不失，却因口僵舌木，已无法开口说话了。

纨素像小女孩摆弄布偶一般，将雷焚海丢在亭脚，让他倚着柱子坐下。她轻轻按动他各关节的麻筋，逼他冻僵的关节动作，雷焚海只觉得骨节酸痛异常，如同已堕地狱，正遭刑拷，却连呻吟声都发不出半点。他额头冒汗，汗水一流出，立即结为霜冻。

纨素随手把他摆好，便直起身来，居高临下望了他一眼，道：“雷老爷子，你在这人世间，若还有什么遗憾呢，不妨抓紧时间了。你的这条性命，还能不能给你留下，留多久……将由我派诸位仙君公议决定。”

纨素说罢这话，便转身往楼梯口走去。临下楼时，她又回过头来，补充道：

“我劝雷老爷子莫抱侥幸之心。历代离恨天弟子，都曾以定魂转生之法救过不少人。其中也有不少人，在多年之后为了一己私欲为祸江湖，遭了离恨天的处决。但若说敢出手反噬离恨天的，你倒是三百年来头一个!”

纨素冷哼一声，急步下楼。踏歌行酒肆楼下，回字结构的二三四层，此刻皆已无客在座，每层却有四五个武人，皆是劲装结束，各持兵刃，盯着楼梯口上，虎视眈眈。纨素打眼一望，见围栏之下，一层大堂之中，此刻已然变了一番天地。舞乐皆已停息，方才饮酒的宾客，旋舞的胡姬，殷勤伺候的伙计……合起来共四十余人，此刻皆各手握兵刃，团团围住当中舞台上的奚笪。奚笪已被逼到一楼中央的舞台一角，背靠一面一人余高的大鼓，横剑在自己身前，勉强护住背心要害，得以容身片刻。纨素定睛望去，见他左肋已然受伤，脸色惨白，持剑的右手微微颤抖，只是一味强撑着。方才上楼送菜的伙计，此刻横躺在他脚下，喉咙汩汩流血，已经倒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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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围住奚笪的众人，倒也不急于一时，皆好整以暇，对他围而不攻，似正等着他自己倒下一般。舞台上乐器皆已倒塌，互相枕藉，凌乱不堪。最下面压着的是一把五弦瑶琴。

纨素急着下楼，无奈楼梯口两人已逼至面前，动手向她发难。纨素眼尖，见其中一人腰间，正悬着一块黑铁符节，刻着睚眦图样，底下几个红字刻着名字……竟与她交与洛京寒鸦楼主程惜衍师姐的那块符节，形制十分相似。

纨素想起程师姐传给她的消息，暗道：“原来是天外楼的人!”新仇旧恨，一时皆上心头，手下便不留余地，冰匕以诡谲角度横着一划，那带符节之人耳畔血管破裂，血箭激射而出，倒在地上，登时了账。她素手已印上另一位拦她的武者胸口，那人倒飞出去，撞断四楼栏杆，落下楼去，尸体砸在乐器堆里，乐器互相共振，发出一声长长的铮鸣。

纨素飞身越过众人头顶，人群中三五条软鞭出手，纷纷向她击去。她连躲闪都懒得，足尖直接踩在一人的鞭稍上，居然也可借力，又跃得更高了些，第二脚就直接踩到另一持鞭之人的头顶百会大穴。她心下含怒，脚下便运了劲力，那人仰面便倒，当即丢了性命。

“刺客组织”也不过是一门江湖人的生计而已，哪有谁真会舍生忘死，前仆后继？众人见纨素动手杀人，直无顾忌，皆生怖惧之意，一时竟无人敢于再行拦阻。她轻轻松松便到了奚笪身边，轻声问道：“谁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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