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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胎盘 17（第1页）
“电影拍了这么久了，我们好像确实没有像今天这样悠闲地聊一聊了。”林年停下筷子，喝了口水，“跟你们差不多。说老实话，这么些年，到我手里的剧本数不胜数，但是各种题材都拍过以后，能引起我兴趣的已经少之又少了。这个现实主义题材的剧本当时还只是一个idea，但是一下子就打中了我，我坚持要拍，午艾彬也给力，很快就给出了令我满意的剧本。但是没想到，电影拍摄到中期，就因为可能触动了某些利益群体的利益而遭受到威胁。这不仅没有让我打消念头，反而越挫越勇，报警以后，我重新筹备了现在的团队，和艾彬一起重新打磨了剧本，我也如愿成为导演，拍摄一部属于自己的电影。”
别看林年说得简单，但个中艰辛，曲靖和余辛完全可以想象，坐在林年身边的余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拍了拍林年，希望能给予她力量。
“吃饱了吗，吃饱了咱就走吧？你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我还要回去剪片子呢。”说完，林年佯装苦笑道。
“对了，替我向你家小宝和阿姨问好。”林年对着余辛说道，“还有你家的两个大宝儿，等她们放暑假，让她们来剧组探班呀？”
“说不定等她们放暑假，我们戏都拍完了呢！”曲靖笑着祝福。
“那就让她们来找我玩儿！”
分别后，林年带着刚才拷贝的素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走到半道上，饱餐带来的放松终于让她绝出疲惫，感受到身体发出来的信号，林年临时决定放弃看素材粗剪，回家！
第二天，饱睡一晚的林年精神抖擞地回到片场，周笑珊已经化完妆，等着拍摄她的戏份。
不只是睡饱了，心情也好，还是笑珊经过几天的近距离观察，对于扮演孕妇终于来了感觉，笑珊拍摄的第一条戏只一条就过了。一条过之后，笑珊也渐入佳境，态度越来越松弛，完全和角色融为一体。
见状，林年也想乘胜追击，将因为周笑珊状态不佳而落下的戏份补拍回来，她在对讲机里说出自己的想法，“晚饭我已经找人去安排了，今天咱们不吃盒饭，我请了厨师带着设备来组里给大家做饭吃！”
傍晚来临，剧组的大灯亮着，随着一辆移动厨房车驶进空地，片场显得比往常热闹许多。
厨师正在锅灶前忙碌，剧组成员排起长队，端着刚出锅的炒饭和热汤，或坐或站。
空气中弥漫着蒜香和食物的香气，和一整天拍摄时的紧绷气氛完全不同，所有人都洋溢着轻松与快乐。
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晚上开拍也没有消失，可周笑珊的状态却有些不稳定起来，不过也只是比白日差一些。
林年走到周笑珊面前，轻声说道：“刚才喘不过气的那种沉闷演得其实没有问题，但是堵着的情绪没有完全演绎出来，你脑子里有事又说不出口，走投无路之下，便有些茫然失措。”
周笑珊有些怯：“可是，我不太确定她到底在怕什么……”
“你还记得在医院里访谈过的那些妈妈们吗？她们害怕吗？”
“害怕……可是她们同时也带着期待，期待着腹中宝贝的降生！可是，我感觉……如果说一开始我这个角色还在期盼着这个孩子的降生，随着临盆的日期临近，她越来越不想让这个孩子降生了。”
看林年欲言又止，周笑珊紧接着说道：“姐，你先别说话，你可别说是什么激素影响这样煞风景的话……”
“我没有要说这个，演戏呢，需要的是感性，我不说那些话。我是想问你，或者说，问你演绎的这个角色，你是怕生孩子呢？还是怕回家？你已经不是最开始带着一丝天真来做孕母的那个小女孩，你突然意识到或许随着这个孩子的出生，你将再也回不去了，你和男友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随着林年的话语落下，周笑珊眼圈一红，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姐，你接着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下就是想哭。”
看着满脸眼泪的周笑珊，林年却不想说了：“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不等周笑珊的反应，林年示意化妆师上来给周笑珊补一下妆容：“各部门准备，十分钟后开始拍摄。”
灯光压低，雨声是后期混音师提前准备好的音轨，像真的暴雨一样笼罩整个空间。摄影机缓缓推进，周笑珊已提前进入了状态。她坐在墙边，一言不发，眼神随着肚子轻轻一动，像是某种惊觉，又像某种认命。
林年站在监视器后面，没出声，但她眼睛没离开过周笑珊的脸。没有预设的哭戏，没有定点表演，沉默，只有沉默。
但就是在这种沉默中，那一点点不安、动容、隐忍、担忧、对腹中胎儿的眷恋全部真实流露出来了。
“好！”林年轻轻喊，“过了！”
片场却依然安静着，随着周笑珊的起身，一个人的掌声从角落里传出来，是余辛带头鼓的掌，如一颗石子掉入水中，引得所有工作人员给周笑珊鼓起掌来。
之后的几日，周笑珊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而且带得本就入戏颇深的余辛和曲靖状态更佳。
中场休息，林年看着剩下剩下的几场戏，忍不住想到：这部电影，从演员到导演，每个人都在经历自己的“孕期”，经历痛苦、不确定和不断地重新选择。而当每一个情绪被准确地演绎出来时，她知道，这部电影已经开始拥有自己的生命。
这部戏没有雨中大喊，没有在暴力和哭号中寻找戏剧张力，她虽然拍摄的是电影，是一部虚构的故事，可是却仿佛一部纪录片，记录下沉重现实压下来却无法说出口的时刻。
林年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导演”这个身份赋予她的不仅仅是调度镜头与拍摄，而是让她变成信任的缔造者，让她成为将角色变成人的魔法师。
她突然感到不舍，是的，比以往做演员杀青时更强烈的不舍。曾经的她只是塑造一个角色，可是这一次，她塑造的是一个世界。她还不舍这个片场，不舍这段短暂而密集的亲密关系。
这些演员、摄像、场记、灯光，都是她亲自邀请来、从危机中拉起来的队伍。或许经过剪辑后的电影不一定完美，但它一定“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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