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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石头（第1页）
自从谭清竹的小吃摊开张后，她和石柏川的“搭伙”模式就固定了下来。每天清晨，石柏川推着车，谭清竹带着食材，一起去镇上。傍晚，再一起推着空了大半的车子回来。
谭清竹的小吃摊生意越来越好，名声也渐渐传开了。镇上的人都知道，街角有个卖油酥脆和桂花糕的姑娘，虽然长得“厉害”了点，但东西味道是真的好的。
青溪县，桃花村。
谭清竹觉得自己大概是天底下最“有出息”的姑娘了——别人是嫁夫，她是买夫。
这事说起来，话就长了。半年前，她还是镇上豆腐坊谭家的小女儿，上面有两个哥哥，日子虽不富贵，却也安稳。谁知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爹娘和两个哥哥都没扛过去，只留下她一个孤零零的弱女子，还有一间空荡荡的豆腐坊和一屁股为了治病欠下的药债。
债主天天上门，豆腐坊也被迫抵了出去。谭清竹走投无路，带着变卖最后一点首饰换来的几十文钱，回到了爹娘口中提过的祖籍——桃花村，继承了那三间摇摇欲坠、据说几十年没人住过的老屋和屋后几分薄田。
村里人本就排外，她一个年轻姑娘家，无依无靠，更是成了有些人眼里的“肥肉”。地痞流氓时不时来骚扰，村里的长舌妇也嚼舌根，说她是“扫把星”克死了全家。
谭清竹性子算不上多柔弱，但一个女儿家，面对这些明枪暗箭，实在力不从心。尤其是看着那几分荒田，她一个连锄头都没怎么摸过的人，怎么种？不种，来年吃什么？
就在她愁得头发都快白了的时候，村头传来消息——县里的牙行要押送一批“货”路过桃花村，歇脚半天。所谓的“货”，大多是些犯了过错被没籍的、或是家道中落卖身为奴的男女。
谭清竹心头猛地一跳。买个丫鬟？她没钱。买个……男人？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野草般疯长。她需要一个能帮她干活、能帮她挡开那些不怀好意目光的人。
揣着她仅剩的、用一块半旧的手帕小心翼翼包好的五十文钱，谭清竹深吸一口气，朝着村头的大槐树下走去。
那里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牙行的几个精壮汉子守着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他们大多低着头，眼神麻木。
谭清竹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她的要求不高，身强力壮是必须的，能干活。最好……看起来老实本分，别是个好吃懒做或者脾气暴戾的，不然她这五十文钱就打水漂了，甚至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她看了看那个据说会打铁但眼神凶狠的汉子，又看了看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但一阵风就能吹倒的书生，都不太满意。
就在她快要失望的时候，角落里一个身影吸引了她。
那是个很高大的男人，比周围所有人都高出一个头还多。穿着一身看不出原色的破烂囚服，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沾着泥灰，看不清样貌。但他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不像其他人那样瑟缩或麻木。他微微垂着眼，看不清表情，但谭清竹莫名觉得，这个人……好像和别人不一样。
更重要的是，他看起来非常非常壮实，那胳膊，那肩膀，一看就是干体力活的好料子。
谭清竹的心怦怦直跳。她悄悄拉了拉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大婶，小声问：“婶子，那个……角落里站着的，是怎么回事？”
大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撇撇嘴：“哦，你说那个‘石头’啊？嗨，别提了，据说是外地来的，不知道犯了啥事，被抓了。这人是个闷葫芦，一天到晚不说话，打也打不动，骂也骂不还口，就跟块石头似的。听说力气是大，但是太木讷了，谁买谁吃亏。牙行的人都快愁死了，想把他当苦力卖，都没人要呢。”
石头？谭清竹心里默念了一声，觉得这外号还挺形象。
木讷？好啊！木讷就意味着老实，不容易生事，也不容易欺负她这个“主子”。力气大？这正是她最需要的！
她定了定神，攥紧了手里的钱袋子，鼓起勇气，走到那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牙人面前。
“这位大哥，”她声音细细的，但还算清晰，“我……我想买个人。”
牙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虽然穿着朴素，但眉眼清秀，不像个买不起的，便不耐烦地挥挥手：“看中哪个了？赶紧挑，我们还赶路呢。”
谭清竹的手指微微颤抖，指向了角落里的那个高大身影：“我……我要他。”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都集中到了谭清竹和那个“石头”身上。
牙人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小姑娘，你没搞错吧？你要买他？这‘石头’可是个麻烦货，除了力气大点，一无是处！我劝你还是挑个机灵点的，或者……买个丫头也行啊。”
周围的村民也跟着哄笑起来。
“清竹丫头莫不是傻了？买这么个闷葫芦回来干嘛？”
“就是，吃都能把她吃穷了！”
“我看她是被那些流氓吓怕了，想找个挡箭牌吧？”
谭清竹脸涨得通红，却梗着脖子，倔强地看着牙人：“我没搞错，我就要他。他……多少钱？”
牙人见她态度坚决，也懒得再劝。这“石头”占地方又卖不出去，有人要就不错了。他想了想，伸出一个手指头：“一口价，五十文！”
谭清竹心里松了口气。她正好有五十文。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手帕，将那五十枚沉甸甸的铜钱一枚枚数出来，递给牙人。
牙人接过钱，掂量了一下，满意地笑了，随即从腰间解下一个粗陋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石”字，扔给那个男人：“行了，‘石头’，以后她就是你主子了，跟着走吧！”
那个被叫做“石头”的男人，缓缓抬起头。
这是谭清竹第一次看清他的脸。泥灰之下，是棱角分明的轮廓，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很黑，很深邃，像是藏着一片湖泊，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的目光在谭清竹脸上停留了一瞬，没有惊讶，没有喜悦，也没有不满，就像是在看一件很平常的东西。然后，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木牌，默默地走到了谭清竹身后，像个真正的影子。
谭清竹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尤其是他那过于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她定了定神，对着牙人福了福身：“谢谢大哥。”然后，她转过身，对着身后的“石头”小声说：“走吧，我们回家。”
说完，她便低着头，在一众村民或同情、或嘲讽、或好奇的目光中，带着她花五十文钱买来的“夫”，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村尾那三间破败的老屋走去。
身后，那个高大的身影，亦步亦趋，沉默地跟着。
谭清竹的家，确实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三间土坯房，屋顶的瓦片缺了好几块，墙壁上有好几道裂缝，风一吹，呜呜作响，像是在哭。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角落里堆着一些枯枝败叶。
谭清竹打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她皱了皱眉，这就是她未来的依靠了。
她回头看了看站在院门口，依旧沉默不语的石柏川——哦，对了，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总不能一直“石头石头”地叫。
“那个……”谭清竹有些局促地开口，“我叫谭清竹。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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