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十四年的冬天,北京城的雪下得格外大。西直门外的城隍庙前,一个穿着打补丁青衫的少年正跪在香案前,额头抵着冻得发红的青砖,手里攥着半卷已经磨破边角的《石灰吟》——那是他父亲临终前塞在他手里的,墨迹在烛火下泛着陈旧的黄,像极了父亲咽气时窗外飘着的梧桐叶。
“于大人,您在天有灵,就救救我娘吧。”少年的声音混着哈出的白气,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撞出回音。香案上的烛火突然晃了晃,映得神像的红袍似乎动了动,吓得少年猛地抬头。但见那神像依旧端坐在神龛里,丹凤眼微垂,五绺长髯垂在胸前,腰间玉带系得端端正正,正是五年前在北京保卫战中力挽狂澜的少保于谦。
少年名叫陈石,家住西城根下的胡同里。他爹生前是顺天府的更夫,上个月跟着巡城御史查夜时,在崇文门撞见几个锦衣卫抬着木箱往城外走。第二日清晨,爹就被人发现在护城河漂着,胸口有道寸长的刀伤。娘去顺天府击鼓鸣冤,却被衙役踹着屁股赶出来,说是什么“暴病身亡”,连验尸房的仵作都捂着鼻子说“河水泡发了,看不出伤口”。
“石头,你说你爹走那晚,是不是真看见不该看的了?”病床上的娘咳嗽着,枯黄的手抓着补丁摞补丁的被角,窗棂纸被北风刮得哗哗响,“锦衣卫的人前天又来家里翻箱倒柜,说找什么‘逆党名单’,你藏在灶王爷画像后的那半块玉佩……可还在?”
陈石猛地攥紧了袖口,那块刻着“忠慎”二字的玉佩,是去年中秋爹在正阳门捡的。当时他还笑说“莫不是哪位大人丢的”,如今想来,怕是从那些锦衣卫身上掉下来的。正想着,外头突然传来砸门声,几个头戴皂隶帽的公差踢开柴门,火把映得满院通红:“顺天府拿人!有人告陈刘氏私藏反诗!”
病娘被拖下床时,棉袄带子刮过炭盆,火星子溅在破草席上,瞬间腾起白烟。陈石扑过去抢那半卷《石灰吟》,却被公差一脚踹在背上:“小崽子还敢藏!这于蛮子的诗也敢读?他都被皇上定了谋逆罪,你想跟着一起砍头吗?”
深夜的崇文门鬼市,灯笼在风雪里忽明忽暗。陈石蜷缩在卖旧兵器的摊子旁,怀里揣着从家里抢出来的玉佩,冻得牙齿打颤。他听见几个穿皮袄的汉子在议论:“听说于谦大人的尸身被锦衣卫扔在西直门外的乱葬岗,连棺材都没给一口,还是德胜门的老军户们偷偷收的尸……”
“嘘——”另一个汉子往地上吐了口痰,“新皇刚复位,石亨那帮人正盯着呢。前几日有个书生在城隍庙写了首悼念诗,当场就被打断了腿……”话音未落,街角突然传来铜锣声,几个举着“回避”牌的公差冲过来,鬼市瞬间作鸟兽散。
陈石躲在石碑后,却见月光下有个白胡子老翁坐在石磨上,手里拿着串糖葫芦,正朝他招手。走近了才发现,老翁穿的青布棉袍虽旧,却洗得干干净净,腰间系着的丝绦上,竟也挂着块刻着“忠慎”的玉佩,和他怀里的那块一模一样。
“小友可是姓陈?”老翁递过糖葫芦,糖衣在月光下泛着红,“你爹临终前是不是说,‘找西城根穿皂靴的老周’?”陈石猛地抬头,这话正是爹咽气前说的最后一句,当时他以为是胡话,没想到在这鬼市遇见了知情人。
老翁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半幅残破的舆图:“你爹撞见的,是石亨的人在转移粮草账本。正统十四年北京保卫战时,于谦大人曾让各营登记粮草数目,如今太上皇复位,石亨怕当年克扣军粮的事败露,便要销毁证据……”话没说完,街角突然传来马蹄声,老翁往他手里塞了块碎银:“明日卯时去西直门外的乱葬岗,找第三棵歪脖子槐树,树下有个密道通向旧粮库……”
陈石在乱葬岗整整转了三圈,才找到那棵半边枯死的老槐树。积雪下露出半截青石板,搬开时带出一股陈年的霉味,却混着若有若无的槐花香——这是爹生前最爱说的,于谦大人在巡抚山西时,曾带着百姓种了漫山的槐树,花开时香飘十里。
密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陈石摸着潮湿的石壁往下走,突然脚尖踢到个硬邦邦的东西。划亮火折子一看,竟是具穿着官靴的骸骨,腰间还别着半块腰牌,隐约能看见“顺天府”三个字。他突然想起爹说过,顺天府的王推官三个月前突然“病故”,如今看来,怕是也遭了毒手。
再往下走二十步,豁然开朗。借着墙缝透进来的月光,陈石看见整面墙都码着木箱,封条上盖着“武清侯府”的朱砂印——正是石亨的爵位。他颤抖着撬开一箱,里面全是账册,翻到正统十四年十月那页,只见“德胜门守军三万,应领粮十万石,实发六万”的字样刺得人眼睛生疼。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脚步声,火把的光映在石壁上,像极了锦衣卫的飞鱼服。陈石赶紧往暗处躲,却踢翻了地上的瓦罐,响声在地道里格外刺耳。“在下面!”上面传来喝令声,铁链坠地的声音越来越近,陈石攥紧了账册,突然听见头顶的槐树上传来一声叹息。
抬头望去,月光中站着个穿红袍的身影,长髯被风吹得飘起,正是城隍庙的于谦神像。那身影抬手一指,地道深处突然涌出白雾,锦衣卫的火把瞬间熄灭,只听见他们惊慌的叫声:“有鬼!是于谦的鬼魂!”
陈石趁机爬出密道,回头看时,老槐树下的身影正慢慢消散,却有片槐树叶落在他掌心,明明是寒冬腊月,叶子却鲜嫩得能滴出水来,叶脉间还刻着两行小字:“持此账册,明日辰时去通州找陈瑄。”
通州码头的风雪比城里还大,陈石跟着舆图找到“永顺号”货船时,船工们正围着炉子喝姜汤。船头站着个独眼老船工,看见他手里的槐树叶,浑浊的眼睛突然泛起泪光:“二十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天。”
老船工名叫陈瑄,正是当年于谦在北京保卫战时的亲兵。他摸着账册上的朱砂印,声音哽咽:“石亨那贼子,当年克扣军粮不说,还在德胜门之战时故意让我们后营断水,要不是于大人亲自背着水袋爬城墙……”他卷起裤腿,膝盖上有道寸长的疤,“这是于大人替我挡的箭,他自己却中了三箭,血把铠甲都浸透了,还笑着说‘将士们先喝,我不渴’。”
说话间,舱底突然传来异动,几个蒙着脸的汉子举着刀冲出来:“小崽子敢坏我们大人的事!”陈瑄抄起船桨砸过去,却被对方砍中手腕。千钧一发之际,江面突然刮起怪风,浪头拍得船板咯咯响,朦胧中只见江心立着个红袍身影,腰间玉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于谦的模样。
汉子们吓得扑通跪下,手里的刀掉进江里。陈石趁机翻开账册,指着石亨的批注:“你们看看,这上面写着‘借调军粮’,实则全进了他的私仓!正统十四年那场雪,城外冻毙的百姓有三千,可粮仓里明明还有两万石粟米……”
景泰八年正月,紫禁城的午门格外肃穆。陈石跟着陈瑄跪在丹墀下,手里捧着账册,掌心全是汗。台阶上坐着复位不久的明英宗,旁边站着石亨、徐有贞等新贵,个个面色阴沉。
“启禀陛下,”陈瑄磕着头,血滴在青砖上,“这些账册记录了武清侯石亨自正统十四年以来,克扣军粮、私卖兵器、逼死言官等二十三款罪名,每一笔都有证人画押……”话没说完,石亨的亲兵突然冲上台阶,钢刀直奔陈石而来。
就在刀刃即将落下时,殿外突然刮起狂风,飞沙走石间,众人听见有人朗朗诵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声音如洪钟,震得金銮殿的瓦片直响。英宗猛地抬头,只见奉天殿的屋檐下,竟站着个穿红袍的身影,正是五年前被处斩的于谦。
“于谦……你、你不是……”英宗的声音带着颤。那身影一抬手,陈石手中的账册突然飞起,悬浮在半空展开,每一页上都映出当年的场景:德胜门箭雨中,于谦背着水袋爬城墙;顺天府大牢里,王推官被打得遍体鳞伤仍紧抱账册;西直门外乱葬岗,老军户们偷偷收敛于谦的骸骨,用破席子裹着埋在槐树下……
“陛下可还记得,正统十四年瓦剌围城,是谁力排众议坚守北京?”声音里带着悲怆,“是臣啊!当时满朝都要南迁,是臣说‘社稷为重,君为轻’,是臣带着二十万老弱病残上城抗敌!可如今呢?石亨之流结党营私,诬陷忠臣,陛下难道忘了保卫战中冻死的将士、饿死的百姓吗?”
殿内一片死寂,石亨等人早已瘫在地上。英宗盯着那红袍身影,突然想起被俘那年,瓦剌人曾说“明朝有于谦在,我们永远打不进北京城”,想起回宫后景泰帝对他的猜忌,想起石亨等人说“于谦有不臣之心”时,他心底那丝隐秘的不安……
“传旨,”英宗声音低沉,“着锦衣卫彻查石亨等人罪行,厚葬于谦,复其官职……”话没说完,那身影已化作一片槐叶,飘落在陈石肩头。殿外的风停了,阳光突然穿透云层,照在午门的汉白玉台阶上,亮得人睁不开眼。
六、尾声:城隍庙的长明灯
天顺元年的春天,西直门外的城隍庙重新修缮一新。陈石娘的冤案平反了,顺天府的王推官也被追认为忠良,牌位放进了城隍庙的配殿。每逢初一十五,总会有百姓提着灯笼来上香,有人看见过红袍身影在神像旁走动,有人听见过长髯飘动时的叹息声,更多的人说,城隍庙的长明灯从来没熄灭过,就算遇上再大的风雪,灯芯上的火苗总是稳稳的,像极了于谦大人当年在城墙上举着的火把。
陈石后来成了顺天府的书吏,专门负责整理军粮账册。他在西城根买了间带院子的房子,院角种了棵槐树,每年春天开花时,整个胡同都飘着甜香。有人问他怕不怕惹上麻烦,他就摸着腰间的“忠慎”玉佩笑:“于大人显圣,不是为了让我们怕,是为了让我们记得——这世道,总有人要做那千锤万凿的石头,总有人要留清白在人间。”
直到很多年后,北京城的老人们还在传,说于谦大人其实没走,他的魂灵就守在德胜门的城楼上,守在大运河的码头上,守在每一个为百姓说话的人身边。每当深夜打更人敲响梆子,那声音里总带着点不一样的清亮,像是有人在云端轻轻说:“莫怕,有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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