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了那伪装成妹妹的恐怖陷阱和两个被污染的“城管”后,顾十七拉着近乎虚脱的张承,躲进了一间临街的、早已人去楼空的便利店。
货架东倒西歪,商品散落一地,玻璃门上溅满了不知名的污渍。空气中弥漫着灰尘、腐烂食物和那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铁锈檀香混合气味。
张承靠着收银台滑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间漏出。恐惧、后怕、以及对妻子真正下落的极致担忧,几乎要将这个刚刚经历丧子之痛又目睹超常恐怖的男人击垮。
顾十七没有打扰他。他需要时间消化,更需要时间恢复冷静。顾十七自己则站在窗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外面的街道,耳朵却像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声响。那柄古朴的尺子重新被他负在身后,胸前的古玉温润依旧,默默抵御着外界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
规则的警告在他心中回响:倾听哭声,但警惕哭声。
真正的妹妹顾晓芸一定在某个地方,她身受重伤,刚刚失去孩子,正处于极度的痛苦和恐惧之中。她的哭声,是他找到她最直接、也可能是唯一的线索。但在这片被“规则污染”的区域,声音本身也成为了陷阱的一部分。
“庚子巷之泣……”顾十七默念着这个充满不祥意味的名称。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存在?模仿亲人的哭声,引诱生者步入绝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混乱似乎暂时平息了一些,但那种无处不在的诡异感却更加浓重。偶尔有零星的身影如同梦游般走过,对周围的狼藉视而不见。远处似乎又响起了短暂的骚动和呵斥声,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张承的情绪渐渐平复,只剩下巨大的茫然和空洞。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顾十七:“……哥,我们现在怎么办?晓芸她……”经历了刚才那一幕,他下意识地对这个突然出现、手段非凡的大舅哥产生了依赖和信任。
“听。”顾十七低声道,示意他保持安静。
张承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起初,只有风声穿过破碎窗户的呜咽,以及某种极细微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震动。但渐渐地,在一片死寂的背景下,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女性哭泣声,如同游丝般飘了过来。
那哭声充满了痛苦、无助和绝望,正是之前在小巷口听到的类型,但这一次,它似乎更加真实,更加……具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血缘上的牵引力。
张承猛地瞪大眼睛,激动地就要站起来:“是晓芸!是她的声音!我认得!”
“等等!”顾十七再次按住他,眼神锐利如鹰,“仔细听。分辨方向,注意音量的变化。”
那哭声似乎来自于他们的东北方向,飘忽不定,时断时续,有时仿佛近在咫尺,有时又似乎远在几条街之外。它夹杂在风声和其他杂音中,需要极度专注才能捕捉。
顾十七凝神静气,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声音的捕捉和判断上。古玉微微发热,增强着他的感知,同时过滤掉那些无意义的背景噪音,将那份蕴藏着血缘共鸣的哭声一点点剥离、放大。
“跟我来。”片刻后,顾十七低声道,示意张承跟上。他行动悄无声息,如同潜行的猎豹,循着那断断续续的哭声指引,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废墟般的街道和小巷中。
张承紧跟在后面,心脏狂跳,既充满希望又饱含恐惧,生怕那哭声再次变成一个可怕的陷阱。
他们绕过倒塌的广告牌,跨过凝固着暗红色污渍的水坑,避开那些行为怪异、喃喃自语的徘徊者。那哭声如同海妖的歌声,引导着他们前进的方向。有时,它会微弱下去,几乎消失,让张承的心提到嗓子眼;有时,它又会稍微清晰一些,证明他们似乎正在接近源头。
最关键的是,这哭声的来源方向在不断变化。他们需要时而左转,时而右拐,甚至有一次需要穿过一栋破败的居民楼的一楼走廊。这符合规则中对“真实哭声”的隐含描述——它应该是移动的,或者至少是因为障碍物和距离而听起来方位在不断变化的。
这给了顾十七一定的信心。
他们追踪了大约十几分钟,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十字路口。这里的破坏程度更加惊人,仿佛经历了一场小规模爆炸,地面上甚至有几个清晰的弹坑——或许是那“特别缇骑”的杰作。哭声在这里变得清晰了一些,指引他们穿过路口,走向对面那一排门窗破损的临街商铺。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上路口对面的人行道时,顾十七猛地停下了脚步,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怎么了?”张承紧张地问,他也听到了,哭声似乎就是从对面那家挂着“便民药店”牌子的店铺里传出来的,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顾十七没有回答,只是竖起耳朵,眉头紧紧锁起。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过了这个路口,哭声的方向不再变化了。它稳定地、持续地从那家便民药店的方向传来。而且,音量也凝固了。无论他们是站在原地,还是试图向左向右稍微移动几步,那哭声的强度和清晰度都维持在一个恒定的水平,仿佛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他们脑海中播放一样!
若哭声始终来自同一个方向且音量不变,无论您走多远,这可能并非您妹妹,而是“庚子巷之泣”。
规则的警告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清醒。
他一把拉住又要忍不住冲过去的张承,力量之大让后者痛呼出声。
“那不是晓芸!”顾十七的声音低沉而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是陷阱!另一个陷阱!”
“可是……声音明明就是从那里……”张承指着药店,脸上写满了挣扎和不解。那哭声太真实了,每一丝抽泣都像是在撕扯他的心脏。
“仔细感觉!它的方向和音量变过吗?!”顾十七低吼道,强迫他进行逻辑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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