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真正的晨曦,终于毫无保留地洒落在安魂林。
不再是劫后余生般脆弱的光,而是带着蓬勃暖意,透过层层叠叠、焕发新生的苍翠叶隙,在地上投下斑驳摇晃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与草木清香,沁人心脾。远处,依稀传来灵鸟试探性的清啼,婉转空灵,打破了一夜的死寂。
生机,正在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上,以一种温柔却不可阻挡的姿态,悄然复苏。
然而,林间空地上,那片禁地之中,却感受不到半分暖意。
以禾长老(接替禾箓长老之位的一位年长女性)为首的守陵族人,沉默地伫立着。他们望着中心那株最为古老的世界树主根,望着其上那一片已然被新生苔藓覆盖、再不见血迹的区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沉重的悲恸。
希望的曙光越是明亮,失去的阴影便越是清晰。
昨日的惨烈与牺牲,如同冰冷的刻刀,深深凿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无法磨灭。禾箓长老等九人的银辉散尽,曦儿姑娘化光陨落……这用至亲至敬之人血肉灵魂换来的安宁,沉重得让人窒息。
“禾长老…”一位年轻族人声音沙哑,打破了令人心碎的沉默,“我们…我们该如何是好?”他的目光茫然,带着劫后余生的无措与巨大悲伤后的空虚。
禾长老缓缓转过身,她脸上泪痕已干,只余下深深的疲惫与一种被强行压下的哀伤。她目光扫过一张张苍白而迷茫的脸,深吸了一口带着生机的空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
“活下去。”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历经劫难后的沉凝,“带着牺牲者的意志,活下去。守护好这片她们用命换回来的土地,让世界树得以休养生息,让生灵得以延续。这,才是对她们最好的告慰。”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那片蔚蓝的天空,仿佛能穿透虚空,看到那已然消散的身影:“曦儿姑娘她…斩断了寂灭的因果,为我们争得了未来。我们…不能辜负。”
“可是…”另一位女族人哽咽道,“禾箓长老她们…还有曦儿姑娘…连…连尸骨都未曾留下……”话语未尽,已是语带哽咽。
这也是所有人心头最深的刺。英雄陨落,却连一座可供凭吊的衣冠冢都难以立起。
禾长老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楚,随即化为坚定。她走到那株古老的主根前,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那一片新生的苔藓,感受着其下磅礴涌动、远超从前的生机。
“她们已与这片天地同在。”禾长老轻声道,像是在告诉众人,也像是在告诉自己,“禾箓长老她们化作了守护英灵,融入了世界树的脉络。而曦儿姑娘…她的气息,她的力量,已彻底净化了核心,化作了这新生生机的一部分。你看这阳光,你听这鸟鸣,你感受这风中流淌的力量…何处,没有她们的存在?”
众人默然,细细感受,悲戚的心中,似乎真的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与温暖。
“在此处,”禾长老指向那片苔藓之地,“立一座‘无字碑’吧。不刻名姓,不述功绩。只因她们的牺牲,已非言语所能承载。后世之人,只需知晓,曾有人于此,为众生斩断厄难,舍身殉道。足矣。”
众人闻言,皆深深点头。无字之碑,或许正是对那等伟大牺牲最恰当的纪念。
就在守陵族人开始默默准备,清理场地,选取石材之时——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陡然从天际传来!
紧接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强横而充满侵略性的神念如同狂风般扫过整个安魂林,引得林木摇曳,刚刚平息的结界再次泛起涟漪!
数十道流光气势汹汹地降落在安魂林结界之外,光芒散去,露出一群身着统一玄色劲装、神色倨傲的修士。为首者,是一名面容阴鸷、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子,腰间佩着一柄寒气森森的长刀。
“黑煞谷?”禾长老眉头瞬间紧锁,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与警惕。黑煞谷是周边另一个以掠夺和霸道闻名的势力,与青木崖不同,他们行事更加肆无忌惮,往日里就没少觊觎世界树领域的资源,只是碍于守陵族与世界树的底蕴不敢太过分。如今竟是直接找上门来!
“守陵族的人,出来回话!”那阴鸷男子扬声道,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昨日天地异变,能量潮汐席卷四方,我黑煞谷多名弟子修炼受阻,甚至遭反噬重伤!据探查,源头皆指向你世界树领域!此事,你们必须给我黑煞谷一个交代!”
禾长老面色一沉,带领几位族人走出结界,冷眼看着对方:“黑煞谷主,此言何意?我界刚历经大劫,损失惨重,何来能量潮汐波及外界之说?即便真有,天地异变,非人力所能控,又何须向你交代?”
“哼!好一个非人力所能控!”黑煞谷主冷笑一声,目光贪婪地扫过安魂林内那蓬勃的生机,“只怕是你们守陵族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天材地宝,或是有人突破了不得的境界,引动了天地法则吧?否则,怎的你这安魂林生机盎然,远超以往?识相的,将所得机缘交出来,作为赔偿,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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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毫不掩饰,身后一众黑煞谷弟子也纷纷亮出兵刃,煞气腾腾。他们显然是感知到了世界树领域的剧变与复苏的生机,以为守陵族得了天大好处,趁其虚弱,前来讹诈勒索!
守陵族人顿时怒不可遏。家园刚经血洗,恩人刚刚陨落,尸骨未寒,竟有恶邻欺上门来,妄图抢夺牺牲换来的微薄生机!
“否则怎样?”禾长老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却异常冰冷,“黑煞谷主,我界遭劫时不见你等援手,如今刚现一丝生机,你便迫不及待前来趁火打劫?就不怕天谴吗!”
“天谴?哈哈!”黑煞谷主狂妄大笑,“这世道,实力便是天!你们如今还有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交出东西,或许还能留得一隅苟延残喘,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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