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材家的方向,火光依旧在跳动,浓烟夹杂着焦臭和血腥味,刺得人阵阵作呕。
林树君死死抱着怀里瑟瑟发抖的衣衣,女孩小小的身躯在他臂弯中轻颤,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连哭泣都带着压抑的抽噎。
方才的爆炸几乎掀翻了半栋楼,碎石和木屑如雨点般砸落。
若不是他反应还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而那个突然从王老六房间里冲出来的“连线师”,诡异的攻击,以及那无形中被阻挡的目标,更是让林树君心头的疑云浓重得化不开。
老王,或者说王老六,这个名字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那个女人,又是什么来头?
他一步一步,艰难地从废墟边缘走出,每一步都踩在破碎的瓦砾和焦黑的木料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衣衣把头深深埋在他的颈窝,细碎的呜咽声带着滚烫的湿意,烫得林树君心口发紧。
终于,那辆在村口等待的出租车遥遥在望。
林树君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带着衣衣离开这个处处透着诡异和危险的是非之地。
就在他拉开车门,准备将衣衣先安置进去的瞬间,抱着女孩的手臂却猛然一顿,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了原地。
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具象的危险,而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心悸,仿佛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暗中窥伺,又像是方才那“连线师”攻击失败后,某种更深沉的恶意正在悄然弥漫。
他下意识地将衣衣抱得更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夜色下的长溪村,残破而寂静,只有远处火光映照下摇曳的树影,如同鬼魅。
“叔…叔叔……”衣衣似乎也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僵硬和骤然升腾的紧张,怯生生地抬起头,沾满泪痕的小脸上满是恐惧。
她顺着林树君凝滞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望向不远处。
那里,高淑画俏生生地站着,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沾染了些许尘土,脸上也带着几分惊魂未定。
她似乎也没想到林树君会突然停下,目光交汇,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衣衣的小手抓紧了林树君的衣襟,小声地在他耳边呢喃:“叔叔……是……是那个姐姐……”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既有孩子本能的害怕,又似乎夹杂着些许复杂难辨的情绪。
林树君的目光从周围的环境收回,最终落在了高淑画身上。
他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充满了审视与毫不掩饰的威胁。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疑点重重,现在又出现在这里,安然无恙。
王有材家的爆炸,她是否知情?
甚至,是否参与其中?
他不能排除任何可能。
长溪村的诡谲,已经让他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高淑画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蹙了蹙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发生了。
一直蜷缩在林树君怀里的衣衣,突然挣扎了一下,似乎想要下来。
林树君微怔,不明所以,但还是依着她,小心地将她放下。
衣衣小小的身影站在地上,依旧有些摇晃,但她却倔强地稳住了身形。
她看了一眼林树君,似乎在寻求某种鼓励,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朝着不远处的高淑画,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
“谢谢……谢谢姐姐。”稚嫩的嗓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却异常清晰。
高淑画明显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似乎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林树君也有些意外,但他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他蹲下身,轻轻拍了拍衣衣的后背,然后抬起头,看向依旧有些错愕的高淑画,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一些,但警惕未消:“爆炸的时候,你拉了她一把,虽然只是下意识的,但衣衣记住了。小孩子心思单纯,只记着别人的好。”
他的话解释了衣衣这突兀感谢的缘由。
爆炸发生的刹那,混乱之中,高淑画确实在自保的同时,似乎也本能地推了衣衣一下,或许是想让她避开飞溅的什么东西,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但这一切,却被惊恐中的衣衣清晰地捕捉到了。
高淑画听完林树君的解释,脸上的惊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难以名状的神色。
她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是轻轻地朝着衣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得到回应的衣衣,脸上顿时绽放出了一抹浅浅的、却无比纯净的笑容,仿佛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礼物。
那笑容驱散了她脸上些许的泪痕和恐惧,让她看起来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心满意足。
林树君看着这一幕,心中的冰冷似乎也消融了一角。
他站起身,再次将目光投向高淑画,那目光依旧深邃,但其中的敌意和威胁,却在不知不觉中淡去了几分。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出租车,又看了看孤身一人的高淑画,以及她身上那件在夜风中显得有些单薄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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