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混杂着血昙花妖异的甜香,如同凝固的胶质,死死糊在陆昭雪的鼻腔和喉咙里。她瘫坐在冰冷的苔藓地上,背靠着一棵粗糙的老树,身体的每一寸骨头都像被拆散了重新胡乱拼凑过,酸软得提不起半分力气。右手食指上那枚戒指,更是冷得像刚从九幽寒潭底捞出来的千年玄冰,冻得她指骨生疼,那股寒意顺着血脉一路钻进心窝,抵住了每一次艰难的心跳。她死死盯着几步之外那片被谢青符最后的心头精血彻底浸透的土地——原本湿润的深褐色泥土被染成了刺目的、近乎发黑的暗红,边缘已经微微干涸结痂,散发出浓重的铁锈味,像一块丑陋狰狞的巨大伤疤,烙印在黎明前灰暗的光线中。青符师兄倒下的样子,那双最后映着血符“不散”光辉、然后彻底熄灭的眼睛,一遍遍在她眼前回放,每一次都像钝刀子狠狠剜过心尖。
夜无痕半跪在不远处,面具在之前的混战中碎裂了大半,露出小半张苍白紧绷的下颌线条和紧抿得毫无血色的薄唇。他手中的无光匕首深深插进泥土里,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后背衣衫早已被冷汗和黄泉印紊乱溢出的粘稠幽光彻底浸透,那幽光如同有了生命般不安地蠕动流淌,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他压抑不住的、拉风箱似的沉重喘息。偶尔,他会极其轻微地侧过头,那只布满血丝、如同淬了寒冰的眼珠,投向玄微长老带走重伤同伴消失的方向,目光深沉得像无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
时间在死寂中艰难地爬行,每一息都漫长得令人窒息。
终于,就在东方天际那抹鱼肚白艰难地挣扎着,试图将一丝微弱的灰白投进这片血腥的林间空地时,玄微长老的身影,如同从夜色里直接凝结出来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不远处的空地上。他身上那袭宽大的青袍沾着破晓前山林特有的、冰冷潮湿的露气,边缘甚至凝结了些许细小的水珠。他苍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块饱经风霜却纹丝不动的山岩,只有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疲惫的波纹。
“师父…”陆昭雪喉咙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像煮烂的面条。
玄微长老抬手,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空气中无形的压力便让她重新跌坐回去。他的目光扫过陆昭雪脸上蔓延至脸颊边缘、在微光中泛着冰蓝幽芒的霜纹,又扫过她右手那枚冰冷刺骨的戒指,最后定格在她那双布满血丝、浸满巨大悲恸却强撑着不肯彻底碎裂的眼睛上。那目光深邃复杂,像是穿透了她的皮囊,审视着她灵魂深处那把所谓的“钥匙”。
“十七暂时死不了。”玄微的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丝毫波澜,如同宣读一则既成的事实,“巫丫头那点毒功,加上星辉玉髓残余的星辰之力,勉强吊住了他那半条被血昙花啃噬的命。至于谢青符…”他微微一顿,那毫无起伏的语调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旧物,“…他的精血魂魄,已彻底融入了那道‘不散’符中,成了那符咒的一部分。与其让他残躯曝露荒野,不如留他一缕执念,守护他想守护的人。”他宽大的袍袖微微一拂,两道黯淡的流光落在地上,“云织月不会离开那具空壳。这是他们的命。”
陆昭雪的目光落在那两件物品上。左边是一件折叠整齐、浆洗得有些发白、却异常柔软的粗布棉袍,针脚细密厚实,带着一种朴素家常的温暖气息。右边则是一枚婴儿拳头大小、质地奇异非金非玉、颜色混沌如同搅动的灰雾的符箓——幻影符。符箓表面流淌着难以捕捉的微弱光华,无数细微到极致的符文在光华中若隐若现,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爬行流转,散发着一股令人心神不宁的隐秘波动。
“穿上它,启用此符。”玄微的声音没有任何解释,干脆得像斩断铁索的铡刀,“即刻下山。往西,去苍云国边境。活着,是你们唯一要做的事。”
陆昭雪的手指触碰到那件粗布棉袍,布料柔软的触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皂角清香,如同投入绝望寒潭的一颗微小的、滚烫的鹅卵石,瞬间在她冰冷僵硬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带着酸楚的涟漪。这熟悉的味道…是药圃里负责浣洗杂役的哑婆婆常用的那种味道!是过去无数个寒冷夜晚里,哑婆婆悄悄塞给她洗净烘暖的旧衣裳上的味道!原来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暖,师父竟还记得?她猛地抬头看向玄微,嘴唇翕动,想说什么。
就在她抬头的刹那,玄微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脸上。那目光深处,在那万年不变的平静与深邃之下,在那被岁月和责任磨砺得坚硬如铁外壳的最深处,陆昭雪竟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短暂、如同流星划过夜空般稍纵即逝的东西——
一丝沉甸甸的、浸满了痛惜与不舍的泪光!
那微弱的光只是一闪,快得让陆昭雪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紧接着,右手食指上那枚一直冰冷死寂的戒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她灵魂都冻结的恐怖寒气!那寒气如同无数根淬了剧毒的冰针,瞬间刺穿皮肉、筋骨,狠狠扎进她的神魂深处!冻得她猛地一个激灵,差点失声痛叫出来,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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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微长老的眼神在她戒指寒气迸发的瞬间,似乎微不可查地凝滞了万分之一秒,随即又恢复了那深不见底的古井无波。他不再看她,视线转向气息不稳的夜无痕,语气淡漠:“幽冥殿的蚀魂烟,已锁定了这片山林的气息。执法堂的废柴不足为惧,但勾连着蚀魂烟的‘眼线’,远比你们想的更快。”他宽大的袍袖再次拂动,一个沉甸甸的皮质水囊和一个小布包落在夜无痕脚边,“水里有固魂散。包里有伤药止血散。省着用。”
交代完这些,他最后看了一眼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的陆昭雪,喉咙里似乎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轻微、仿佛从肺腑最深处挤压出来的,带着无尽沉重与疲惫的叹息:“……走吧。”
话音落下,玄微的身影如同投入水中的墨迹,在逐渐亮起的熹微晨光中无声淡化、消散,只留下那句沉重的叹息,在林间冰冷的空气中沉沉浮浮,久久不散。
陆昭雪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下戒指带来的刺骨寒意和心头翻江倒海的悲怆与迷茫。她抓起那件粗布棉袍,仿佛抓着最后一点微弱的暖意,胡乱地裹在自己沾满血污和尘土、早已破烂不堪的原先衣物外面。然后,她伸出冰冷颤抖、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艰难地捻起地上那枚混沌色泽的幻影符。
触手微凉,符箓内部那无数细微的符文仿佛感应到活物的气息,流动的速度骤然加快!一股微弱却有明确指向性的神识力量,如同滑腻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沿着她的指尖,缠绕而上,直刺她的眉心识海!
“呃!”陆昭雪闷哼一声,识海如同被无形的细针狠狠刺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想甩开这诡异的符箓,但玄微那句“幽冥殿的蚀魂烟已锁定”的话语如同警钟在耳边炸响。别无选择!
她一咬牙,调动起体内残存无几的灵力,《百草诀》那微弱却精纯的草木生机之力被她强行剥离出一丝,小心翼翼地注入符箓之中。
嗡——!
混沌色的幻影符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灰白光华!无数细微的符文如同活过来的虫子,瞬间从符箓本体喷涌而出,密密麻麻地覆盖上陆昭雪的身体!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鳞片,疯狂地蠕动、变形、组合!一股强烈的拉扯感和眩晕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全部感官!
在她意识被这剧烈的变化冲击得短暂模糊的瞬间,那冰冷滑腻的神识烙印力量猛地加强,如同贪婪的水蛭,再次狠狠刺向她的识海深处,企图留下一个更加清晰、如同灯塔般醒目的标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彻骨、带着绝对排斥意志的恐怖寒气,从她右手食指那枚九幽令戒指中轰然爆发!这股寒气并非无差别攻击,而是精准地、如同最冷酷的裁决之刃,狠狠斩向那企图烙印她识海的外来神识!
嗤啦!
仿佛有无形的丝帛在陆昭雪的脑海中被瞬间撕裂!
那股滑腻冰冷的神识烙印力量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如同被烙铁烫伤的毒蛇,猛地缩了回去!幻影符的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覆盖她全身的符文流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
而就在这光芒紊乱、符文扭曲的刹那,覆盖在陆昭雪身上的混沌符文完成了最后的塑形。光华散去。
站在原地的,已不再是那个伤痕累累、霜纹覆面的离山少女。
那是一个约莫二十出头、身材略显单薄矮小的农家青年。皮肤是长年劳作留下的粗糙黝黑,眉眼普通得丢进人堆里瞬间就再也找不出来,身上那件不合体的粗布棉袍松松垮垮地裹着,脚下踩着一双沾满泥泞的破旧草鞋。他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和一丝刚刚脱离险境的茫然与惊惶,活脱脱一个刚从偏僻村落逃难出来的乡下小子——平凡,卑微,毫不起眼。
陆昭雪(或者说此刻的“阿土”)下意识地抬起双手看了看。这双手不再是少女的纤细,而是布满了粗糙的茧子和几道新旧的细小划伤,指甲缝里甚至还残留着难以洗净的泥垢。她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僵硬,动作也有些笨拙迟滞。一种难以言喻的隔阂感充斥全身,仿佛灵魂被强行塞进了一个陌生而拙劣的躯壳里。只有识海中残余的那一丝被寒气斩断神识烙印的刺痛感,以及右手食指被粗布遮掩下依旧传来的、深入骨髓的冰冷戒指触感,无比清晰地提醒着她——她还是陆昭雪。
夜无痕一直死死盯着整个易容过程。当幻影符光芒爆发、符文覆盖陆昭雪的瞬间,他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捕捉到了符箓光芒中那一闪即逝的、极其微妙的金色光点——那是属于玄微长老神识烙印的独特气息!他握着无光匕首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捏得发白,手背青筋暴起!就在他几乎要按捺不住出手打断的刹那,陆昭雪身上那股属于九幽令的恐怖寒气猛然爆发!精准斩断了那金色的烙印!
目睹烙印被斩断的瞬间,夜无痕紧绷的后背肌肉才极其轻微地松弛了一丝。他沉默地弯腰,捡起玄微留下的水囊和小布包,动作利落地绑在自己腰间。然后,他拔出插在地上的无光匕首,手腕一抖,漆黑的刃身在灰白的晨光中划过一道无声的轨迹,精准地指向林间某个方向。那只暴露在破碎面具外的眼睛,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锐利而冰冷地扫视着密林深处的幽暗,没有只言片语,却用行动给出了最明确的指示:向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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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土”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这个陌生的身份让她本能地感到无所适从,但夜无痕那无声的指令和眼神里不容置疑的决绝,让她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她笨拙地迈开脚步,试图模仿记忆中见过的农人那种迟缓拖沓的步伐。脚下一滑,差点被一块凸起的树根绊倒,她狼狈地踉跄了一下,发出一声带着惊恐和懊恼的、嘶哑难听的“嗬”声——这符箓竟连喉部的细微结构都一并改变了!这彻底沦为凡人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她。
夜无痕没有回头,保持着警戒的姿态,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在前方无声地开路。他每一步落下都轻如鸿毛,踩在铺满腐叶枯枝的地面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有偶尔踩断一根特别枯脆的细小枝杈时,才会发出一声轻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咔吧”声。他宽阔的后背如同一堵沉默的山岩,隔绝了前方未知的黑暗,也隔绝了“阿土”此刻所有的仓惶与无助。
山路崎岖,晨雾弥漫。冰冷的露水凝聚在草叶和枯枝上,沾湿了“阿土”粗布棉袍的下摆和破旧的草鞋,带来刺骨的寒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山林特有的清冽草木气息,混合着泥土和腐烂叶片的味道,涌入鼻腔,冰冷地刺激着肺腑。两人一前一后,在死寂的密林中跋涉,只有夜风吹过树梢发出的呜呜低啸,如同无数冤魂在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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