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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翡翠烟锁离别路（第1页）

腐殖土的腥气像冰冷的蛇，死死缠绕着众人的口鼻。陆昭雪跪在冰冷的黑泥里，十指深深抠进泥土，指甲缝里塞满了污秽的泥浆和枯叶碎屑。她死死攥着那半块触手温润的“阳”令残片，冰凉的玉质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抽搐。枯骨地方向，那撑天裂地的血色光柱将整个天空染成污浊的暗红，巨大青铜棺椁在血海中心缓缓旋转，无数污秽符咒构成的锁链如同活物的触手，贪婪地吮吸着大地最后的光明与生机。爷爷虚影在轮回图中被黑色咒文疯狂侵蚀、无声咆哮的画面，如同跗骨之蛆，反复撕扯着她已然破碎的心神。

“咳…咳咳…”谢青符瘫软在地，胸襟被心口精血浸透，一片刺目的金红。他挣扎着看向云织月。少女蜷缩在巫铃怀里，覆眼的白绸早已被血浸透成暗褐色，眉心那只曾璀璨如星辰的竖瞳，此刻只剩下一条焦黑的裂痕，边缘凝固着暗红色的血痂，如同干涸的泪。她付出了三十年阳寿和星瞳本源，才换来众人一线生机。

“云姐姐…你的眼睛…”巫铃抱着她瘦弱的身体，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云织月冰冷的手背上。碧鳞蛊王小绿萎靡地趴在巫铃肩头，玉角黯淡无光，连嘶鸣的力气都没有了。

“无妨…”云织月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她摸索着，染血的竹杖点在谢青符染血的前襟上，“血…止住…你的心脉…”

夜无痕靠在一块冰冷的巨石上，左臂被洞穿的伤口血肉模糊，青黑色的毒纹如同蛛网般向肩膀蔓延。右臂因硬撼林远山的鬼火护罩而麻痹颤抖，几乎握不住“无光”匕首。他低着头，额前碎发垂落，遮住了猩红的眼底。烟斗断裂面那个刺目的“诺”字，与匕首柄底的烙印重叠，如同两把烧红的锥子，反复凿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父亲临死前那无法解读的复杂眼神，林远山被反噬时眼中那一闪而逝、近乎解脱的光芒…混乱的线索在脑中疯狂碰撞，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答案。背叛者？那他父亲呢？也是背叛者吗？！

“吼…”铁十七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双臂上的魔纹因强行拔断骨爪和催动噬灵锤而更加猩红刺目，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扭动。他死死盯着枯骨地的方向，眼中只有暴戾的赤红，对自身的伤势和魔纹的侵蚀浑然不觉。

“不能…再待下去…”陆昭雪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撑着冰魄剑艰难站起。剑身嗡鸣着指向枯骨地，传递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催促。“爷爷说…速去枯骨地…阻止幽冥殿主复活…我们…”她目光扫过伤痕累累的同伴，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靠他们现在的状态，冲进那片血海，无异于飞蛾扑火。

“走！”夜无痕猛地抬头，眼中所有混乱的情绪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取代。他咬着牙，用还能动弹的右手抓起匕首，率先踉跄着朝暗月坊的方向走去。“回坊市…补充…疗伤药…必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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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月坊那扇刻满禁制的青铜巨门，在污浊的血色天幕下，显得愈发阴森诡异。曾经门楣上悬挂的血色“暗月坊”灯笼早已熄灭，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在呜咽的阴风中吱呀摇晃。门前的青石路面上，残留着昨日激战留下的焦痕、凝固的血迹和破碎的灵器碎片，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灵力溃散后的焦糊味。

众人拖着残破的身躯，如同一支从地狱爬出的溃军，艰难地靠近城门。巫铃搀扶着双目紧闭、几乎失去知觉的云织月；谢青符捂着胸口，每一步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铁十七低吼着，噬灵锤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陆无痕强忍着双臂的剧痛和毒素侵蚀，走在最前，警惕地感知着四周。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城门阴影的刹那——

“呼…”

一缕青碧色的烟雾，如同从幽冥地府钻出的毒蛇，无声无息地从城门巨大的阴影柱后袅袅升起。烟雾迅速凝聚，勾勒出一个他们无比熟悉，此刻却让所有人瞬间血液冻结的身影。

青布衣衫，面容沧桑，只是那原本市侩慵懒的神情，此刻被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浓得化不开的冰冷取代。他左手托着那杆断裂后又勉强拼接、布满裂痕的翡翠烟斗，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映亮了他脖颈处——那里，一个狰狞扭曲、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的幽冥烙印，在青碧烟雾的衬托下，清晰得刺眼！

林远山！

“铮——！”夜无痕的“无光”匕首瞬间爆发出凌厉的杀意，匕首尖端幽暗的光芒吞吐不定，直指前方！

陆昭雪瞳孔骤缩，冰魄剑嗡鸣着横在身前，剑身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随时可能溃散的冰霜。

巫铃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云织月。铁十七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噬灵锤上的兽首眼窝泛起红光。

只有谢青符，咳着血沫，死死盯着林远山脖颈上那个烙印，又看向夜无痕紧握匕首的手，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困惑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猜测。

空气凝固得如同万载玄冰，沉重的压力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林远山无视了指向他的兵刃和浓烈的敌意。他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缓缓扫过狼狈不堪的众人，在夜无痕紧握匕首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陆昭雪身上，或者更准确地说，落在她腰间那个依旧鼓囊囊、沾满血污泥泞的旧布偶上。

他沉默着，枯瘦的右手缓缓从宽大的袖袍中伸出。那手中，托着一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储物袋。袋子鼓鼓囊囊，隔着粗糙的布料，都能感受到里面精纯灵石散发出的、与周围死寂环境格格不入的温润灵气波动。

他将储物袋往前递了递，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滞涩。烟斗的火光跳跃着，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使得他此刻的神情更加难以捉摸。

“拿着。”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砂砾在生锈的铁板上摩擦，没有一丝波澜，却沉重得如同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无人上前。只有风声呜咽。

林远山似乎并不意外。他眼皮微抬，目光穿透翻滚的蚀魂烟残余和弥漫的血腥气，精准地“钉”在夜无痕那双燃烧着痛苦、愤怒与无尽困惑的眼睛上。

“此去枯骨地，”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小心活人…比死人危险。”

“活人比死人危险？”夜无痕的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声音因剧痛和极致的愤怒而嘶哑颤抖，“林、远、山！你在说你自己吗？！烟斗里的‘诺’字…你脖子上那个烙印…你和幽冥殿…和我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说！”

最后那个“说”字，如同受伤孤狼的咆哮，带着撕裂喉咙的力量，在死寂的城门前轰然炸开！

林远山递出储物袋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烟斗中升腾的青碧烟雾也随之一阵紊乱。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清晰地翻涌起剧烈的情绪——痛苦、挣扎、还有一丝…深不见底的悲哀？但这丝情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被更浓重的冰冷覆盖。

他避开了夜无痕那双仿佛要将他灵魂都刺穿的眼睛，视线转向枯骨地方向那吞噬一切的血色光柱，声音愈发低沉，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疲惫：“有些真相…知道了…未必是好事。拿着东西…走！”

“走？你背叛了爷爷！背叛了我们所有人！现在还想用这些沾血的灵石来施舍我们？休想！”陆昭雪厉声打断，眼中燃烧着刻骨的恨意和痛楚，冰魄剑上的寒霜猛地扩散，直指林远山，“把爷爷的布偶还给我！”她看到了林远山刚才看向布偶的眼神。

林远山沉默。握着烟斗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烟斗裂痕处，一丝青碧的烟雾如同毒蛇的信子，悄然溢出。

“不交出来，那就留下命！”夜无痕的耐心彻底耗尽！所有的疑问、痛苦、背叛的耻辱，在这一刻化作焚尽一切的杀意！《匿影诀》的奥义在剧痛中强行催动——“形散神聚，气敛如尘！”他整个人瞬间化作一道融入城门阴影的扭曲暗影！“无光”匕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暗，如同从地狱最深处刺出的毒牙，撕裂空气，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直刺林远山的心口！他只想撕开一条血路，夺回布偶，离开这个让他心神欲裂的背叛者！

“夜大哥不要！”巫铃尖叫！

就在匕首即将触及林远山衣襟的瞬间——

“桀桀桀…好热闹的送别场面啊！”

数道阴冷刺骨、饱含恶意的怪笑声陡然从城门两侧的阴影中、从残破的坊市废墟高处响起！

嗖！嗖！嗖！

数十道身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腐鹫，从四面八方电射而出！惨白的骨爪、淬着幽绿剧毒的飞针、散发着腐朽恶臭的阴魂咒术…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目标，赫然是城门下聚集的众人！

为首的，正是玄冥宗的“毒爪”阴九！他枯瘦的脸上挂着残忍的笑意，双手指甲暴涨，闪烁着淬毒的幽光：“林执事，看来你这份‘临别赠礼’，人家不领情啊！那就由我们玄冥宗代劳，替你清理门户吧！给我杀！一个不留！”

“结阵！”谢青符瞳孔骤缩，嘶声厉喝！他猛地将虚弱的云织月推向巫铃和铁十七的方向，同时染血的手指闪电般在虚空中划过——“血符为引，御守八荒！”一道金红色的、由无数细密符文构成的血色光罩瞬间张开，勉强将众人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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